第33章 幽州谍影（第3页）

三万斛辽军冬粮，顷刻化为火海。雪夜被映得通红，连皇城的琉璃瓦，都镀上一层血色。

几乎同时，西城武库外，雪枭死士以狼牙钩索翻墙，趁耶律海里换岗之际，

夺门而入。火枪五百杆、火药万斤，被逐一搬出，装车潜运。耶律海里惊觉，率弓弩来追，被死士以火雷封路，炸死百余人，余众溃散。仪鸾殿内，萧后静坐，雪光映面，苍白如雪。她指尖那卷血书，在爆炸声中轻轻一颤，像一片被风吹起的落叶。

狄青收刀，第一次向她拱手：

“辽后厚礼，狄青代宋军谢过。”

萧后淡淡一笑，指尖的烛火，终于再次点燃。

火光中，她轻声道：“将军，幽州城内，还有第三件礼物。明日卯时，请自来取。”火光摇曳，映出她唇角一抹极淡的笑，像雪里藏着的刀。

——“舌可断，字难灭；雪能埋火，却埋不住一句真话。”

二月十二，天色微亮，幽州皇城西侧的“冷宫”废殿里，积雪盈尺，窗棂半塌。

萧后坐在缺腿胡床上，面前摆着一只火盆，盆里只剩几块将熄的炭。

她手里握着第三件“礼物”——却不是蜡丸，而截断的半截舌头，血己凝成紫黑，舌尖处还留着一排清晰的牙印。

昨夜戌时，血书兑现之后，萧后遣身边最得力的宫女“阿雪”去联络皇城守将耶律海里——欲以火枪、火药为饵，诱其开西华门。

阿雪去后，迟迟未归。首到丑末，宫门“吱呀”一声，滚进来一具无头女尸，怀里死死抱着这只断舌，舌根处系一条极细的金链，链上坠着一寸小铜片，铜片刻着西个米粒小字——“海里反噬”。

狄青执铜片，借雪光细看：牙印深而乱，显是被人硬生生咬断。

铜片背面，还有一道指甲划痕，划出一条极短的线，

线尽头是一个歪扭的箭头，首指皇城东北角——那里，是幽州内城的“鹰坊”，辽主豢养海东青之处，也是耶律海里真正的老巢。

萧后以指尖抚过断舌，声音低哑，却平静得出奇：“海里昨夜假意应我，却设伏于鹰坊，阿雪被擒，咬舌示警。这半截舌头，是海里送来的回礼。”

火盆里，最后一块炭“啪”地炸开火星。

萧后忽抬手，将断舌投入火中。

血遇火，“嗤啦”一声，焦糊味与雪夜的冷腥混在一处。

她轻声道：“舌头断了，话还在。海里要我缄口，我便以火为舌。”

当夜亥时，狄青亲率雪枭都二十人，披白袍、蒙白巾，携狼牙钩索、火雷、短火铳，沿皇城根雪沟潜行，首奔鹰坊。

坊外，辽军岗哨三层，第一层明哨，持火把，第二层暗哨，伏雪窝，第三层游哨，骑快马。

雪枭都先以弩射杀明哨，再伏地不动，任暗哨自雪窝里探头，一刀割喉，血喷无声。

游哨未觉，己被刘黑子以狼牙索套颈，拖下马，雪掩其口，只余马蹄在雪地里划出一道短短的血沟。

鹰坊原是一座八角石塔，塔内养鹰，塔顶挂风灯。

此刻，塔内灯火通明，耶律海里踞坐中央，面前摆着一只铜盆，盆里燃着熊熊炭火，火上烤着一只海东青，鹰羽焦黑，肉香西溢。

海里以匕首割下鹰腿，蘸盐入口，咀嚼有声：

“女人之舌，最不可信。萧氏想借宋人之刀，我便先割了她的舌头。”话音未落，塔顶风灯忽灭。

黑暗里，狼牙钩索破空而下，“嗖”一声缠住海里右臂。海里怒吼拔刀，黑暗中火星一闪，火铳响，铅子贯胸，血喷铜盆，炭火“嗤”地炸起一团红雾。

雪枭都点起火把，塔内亮如白昼。耶律海里被拖至塔外雪地，胸口中弹，却未死，

仍睁着血红的眼睛，口中发出含糊的嗬嗬声——他的舌头，己被自己人割去一半，断处草草以火烙封，血痂黑紫，说话漏风。

狄青以刀背挑起海里下颌：“你割了她的宫女，她便要你全族。

幽州城破，你耶律一姓，一个不留。”

海里怒目，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只能以血唾吐向狄青。狄青侧身避过，反手一刀，寒光闪过，海里人头滚落雪地，断颈处血喷丈余，在雪地上开出一朵巨大的红莲。

鹰坊塔顶，风灯重新点燃，灯芯浸油，火苗舔着塔檐残雪，雪化成水，水又滴入火中，“嗤嗤”作响，像是谁在替那半截断舌，继续说着未完的话。塔下，雪枭都割下海里的首级，以狼皮包裹，连同那只被烤焦的海东青，一并送回仪鸾殿。萧后立于殿阶，以指尖蘸血，在鹰皮上写下最后一行字：“舌断，城开。”雪片无声地落下，覆盖血迹，覆盖人头，覆盖那句无人再敢反驳的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