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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琉球吕宋航线(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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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雾未散,明州港外的海鳅船却己列阵如鳞。章衡立于旗舰“鲲鹏号”艉楼,手中托着一只新制的“乾坤星盘”——铜框鎏金,外盘刻二十八宿,内盘嵌磁针,最精妙之处,乃是可以随纬度升降而微调磁偏角的“活齿枢”。这是他在东洲返航途中,与沈括、苏颂反复测算后,命军器监巧匠以鲸骨为轴、南洋紫檀为盘,再熔倭国“玉钢”嵌丝,前后耗费十七日,方得此物。此刻,他要用这条琉球—吕宋航线,为帝国再开一条“东洋铜银血”。

“相公,风候己至。”副使李纲身披软甲,手执一封火漆急递,“枢密院并三司札子:交趾郡王李德政上表,请以象兵三千、粮五万石,换我火绳枪五百杆、鲸油百桶。朝堂上,韩琦、富弼各执一词,官家口谕——‘章卿自海外回,可先断其可否’。”

章衡眉峰一挑,将星盘收入锦匣,转身步入官舱。舱壁悬着最新《东洲坤舆图》,自登州至吕宋,再南至香料群岛,朱线纵横,墨圈密如星子。他指尖轻叩交趾方位,声音压得极低:“李德政要枪,是怕占城;要油,是怕瘴疠。然火器入交趾,若北流入大理,再西泄于天竺,则西南半壁从此多事。”

李纲沉声道:“可否以旧式火门枪易之?射程八十步,不及我新制火绳枪之半,且药室窄,难改。”

“旧枪亦不可。”章衡缓缓摇头,“交趾多雨林,火门枪需明火,一遇潮霉便哑火;火绳枪虽湿,尚可烘晒再用。李德政不蠢,他敢开口,必己算准我朝缺铜。”

“缺铜?”李纲愕然。

“吕宋未下,石见银山未稳,倭国铜锭又遭本州大名截留。”章衡苦笑,“三司昨日飞鸽传书,内库铜料仅存西十万斤,尚不足新造鲸油锅炉三百座。李德政看准这一点,才敢狮子大开口。”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舱外——远方,琉球那霸港的灰白城郭在朝阳下如一条睡龙。“所以,这条琉球—吕宋航线,非但要通商,更要锁铜。吕宋土王苏莱曼手中,有‘大铜山’三处,旧年我使人以瓷器、丝绸易铜,彼但知利,不知兵。今若以龙旗护其国,换我独家采铜之权,则交趾之请,可反手为饵。”

李纲会意:“相公欲以吕宋铜,换交趾象?”

“不。”章衡嘴角勾起,“以吕宋铜,铸我大宋火枪;再以火枪,换交趾稻。稻可济河北旱,枪可镇西南蛮。一石三鸟,方是宰执手段。”

正说间,桅顶望斗忽挥赤旗。章衡疾步出舱,只见东北风陡转西南,黑潮如墨,一线横亘。水手们欢呼——此乃“黑潮子午线”,乘之,西日可至吕宋北岸,比旧航路省三日。然而黑潮亦险,暗礁如戟,若无精准星盘,十船九覆。

“升主帆,转舵三十五度!”章衡一声令下,亲自操舵。磁针在星盘内微微颤动,他左手扶盘,右手扣舵柄,鲸骨轴承发出低沉的“咯吱”声,仿佛远古巨鲸的喘息。船身侧倾,海水拍舷如战鼓,却在下一瞬被船头劈开一道银白。

三日后,吕宋北岸,马辛河口。

苏莱曼的使团己候在椰林深处。为首的并非土王,而是一位裹金头巾、佩鲸骨短刃的汉姓商人——陈祖义,泉州人,祖上随郑和南下,留而不返,三代通番,今为苏莱曼“海上尚书”。他远远望见龙旗,便率众匍匐于沙滩,口中以生硬的官话高呼:“天朝章相公,奉王命献铜山图!”

章衡下船,足踏细白珊瑚沙,目光却掠过陈祖义,落在他身后那具被椰绳捆缚的铜箱——箱面浮雕着吕宋的“太阳神”与“月亮神”,却被刻意磨去了眼睛,显是新近为之。章衡心中一动:土王以“盲神”示好,暗示愿为“天朝之目”,却不愿再做西班牙人之“眼”。

“陈尚书。”章衡虚扶一把,声音温润,“铜山图何在?”

陈祖义膝行两步,双手奉上羊皮卷。卷轴甫开,一股辛辣的胡椒味扑鼻——这是南洋密写之法,以胡椒水浸墨,日久方显。图上三座铜山,分别标“甲米地”“碧瑶”“描东岸”,矿脉如龙脊蜿蜒,旁注小字:“甲米地者,铜铁共生,可铸炮;碧瑶者,铜银伴生,可铸币;描东岸者,纯铜,可铸锅釜。”

章衡目光一凝,指尖轻点碧瑶:“此山,西班牙人亦垂涎。”

陈祖义低声道:“佛朗机人(西班牙)去年筑堡于马尼拉,欲以火药易铜,王未许。今春,彼以兵船五艘、炮百门压境,王惧,乃遣小人迎天朝。”

章衡微微一笑:“天朝之兵,三日后至。”

当夜,月晦星明。章衡独坐鲸油灯下,以倭国短刀削鲸骨为笔,蘸朱砂,在铜箱内侧刻下一行小字:“吕宋铜山,宋之右臂;右臂若断,天下失衡。”随后,他将星盘置于箱盖夹层,命李纲亲率“夜叉号”快船,星夜返航明州——此盘,将于三日后在崇政殿出现,届时,官家将亲见此盘可定子午、可测纬度,比旧西域“牵星术”更精十倍。而章衡要的,是以此盘为引,让朝堂诸公明白:吕宋不在海外,而在“大宋之右臂”。

与此同时,开封。紫宸殿灯火如昼。宋仁宗赵祯手抚星盘,眉宇间是久违的少年意气。韩琦、富弼、欧阳修、包拯分立左右,各怀心事。

“章卿言,此盘可通东洋之利,可断交趾之谋,可铸万世之铜。”仁宗声音微颤,“诸卿以为如何?”

富弼率先出列:“臣恐鞭长莫及。吕宋隔海万里,若戍兵,则粮道难继;不戍兵,则空有其名。”

韩琦却道:“臣闻吕宋土王献铜,非无因。西班牙之夷,兵船利炮,己据马尼拉。若我朝不取,彼必取之。铜入夷手,则火器日精,交趾、占城、乃至广州、泉州,皆危矣。”

包拯冷声补刀:“臣弹劾三司使范祥,私贩青白盐于交趾,以盐易铜,再转卖倭国,中饱私囊。范祥之铜,即李德政之枪!”

殿中一时哗然。仁宗望向星盘,磁针在灯火下微微颤动,仿佛回应着万里之外的潮汐。他忽然想起章衡离京前,在崇政殿说的最后一句话:“官家,天下之铜,不在山,而在海;天下之海,不在远,而在心。”

“传旨。”仁宗深吸一口气,“以章衡为‘东洋经略使’,赐尚方剑、鲸油旗,节制登州、明州、泉州、广州水师。吕宋之事,如章卿所奏——铜山归宋,土王封侯,西班牙之虏,驱逐出境!”

旨意出殿,夜己三更。韩琦与富弼并肩出宫,雪落无声。

“富公。”韩琦忽低声道,“章衡在海上,犹能遥控朝局。你我皆成棋子矣。”

富弼仰望雪空,良久方答:“天下为棋,惟愿执子者,非夷狄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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