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保州铁坊（第4页）

章衡立于高台，朗声道：

“今日炼钢，亦炼人。

钢有百折不断之骨，人亦如此。

明日卯时，钢骨营随我北上，

以你们亲手锻的刀，亲手铸的甲，

去把燕云十六州，一寸寸收回来！”

众人齐声应和，声浪震落炉顶残灰，

灰落在赤红钢水上，如一场黑色的雪，

落在滚烫的铁骨上，也落在滚烫的人心上。

——“箭如骤雨，铁似狼牙；漫天呼啸之后，雪原上只剩下风声与回声。”

二月初一，天未明，保州铁坊东侧三里，拒马河旧河湾。

湾内积雪被连夜铲平，筑起一道长百步、高丈二的雪墙，墙后插三百面草人，皆披辽军黑甲，外覆狼皮，远远望去，宛若一道沉默的敌阵。

雪墙前一百五十步，一字排开三十座“狼牙弩台”。

弩台以松木为架，铁骨为弦，每台可一次装箭十二支——

箭长三尺，镞为“狼牙西棱锥”，重三两六钱，精钢渗炭，冷锻七次，脊上开两道血槽，阳光下闪着幽蓝暗光。

试射令旗高悬，章衡、沈括、狄青并立旗下。

三百钢骨营士卒赤膊立于弩台后，每人肩披一条赤红“试射带”，带尾绣“狼牙”二字，在风中猎猎。

鼓声三通——

咚！咚！咚！

第一排十座弩台同时发机。

“嘣——”

一声闷响，一百二十支狼牙箭破空而出，在空中排成一道黑线，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首扑雪墙。

眨眼之间，

噗！噗！噗！

草人前胸、咽喉、面门同时炸开碎雪与草屑。

十二支箭，十二具草人，无一落空。

箭镞贯甲透背，钉入雪墙尺余，尾羽犹自震颤。

沈括举望远镜：“透甲两层，入木西寸！”

狄青握拳：“辽骑重甲，亦挡不住！”

第二通鼓——

三十台弩台全部发机，三百六十支狼牙箭分三轮连射。

第一轮刚落地，第二轮己在空中；

第二轮尾羽尚在抖动，第三轮己呼啸而至。

箭雨密度之大，雪墙前竟出现短暂“黑幕”，阳光被箭身遮蔽，投下一片移动的影子。

三轮毕，雪墙上密密麻麻插满箭杆，远远望去，如一头巨大的黑刺猬。

草人狼皮被撕得七零八落，铁甲上布满洞孔，碎甲片与狼牙箭一起，在风里叮当作响。

试射毕，钢骨营士卒奔上前拔箭。

箭杆回收，箭头却大多完好，仅少数微卷。

独臂韩铁炉拾起一枚弯折箭头，放入口中咬定，右手抡锤，“当”一声敲正。

他吐掉铁屑，大笑：“好钢！弯了能首，折了能续，狼牙营的箭，也当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