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星坠之夜(第2页)
章衡搭展台:
左,一筐蜂窝煤,黄泥掺石灰,十八孔,烧得通红;
右,两尺青竹筒,插引线,旁挂生铁甲。
演示开始,老军燃引线,嗤——轰!
铁甲胸口炸开碗口大洞,边缘焦黑。
人群静三息,随即惊呼如潮。
欧阳修诗兴大发:“霹雳声中甲胄开,少年心事有风雷。”
富弼喃喃:“若边军万人皆持此物……”
范仲淹只伸手摸铁甲破洞,指尖沾黑灰,嗅了嗅,回头一句:“子平,明日随我入奏。”
当晚,崇政殿灯火通明。
仁宗披狐裘坐炕,案上摆那块破甲:“此物何名?”
“回官家,名曰‘震天雷’。”
“成本几何?”
“竹筒不值钱,火药每发折钱二十文,若铁壳可复用,再省三成。”
仁宗沉吟:“若以此物守燕云,可乎?”
章衡心头一震:燕云!提前十年拉满!
稳住心神,抛出三策:
一,以煤炼铁,铁多器利;
二,以商制夷,羊毛换马;
三,以舟为马,海贸通辽后。
仁宗笑,递桂花糕:“吃了,明日再奏。”
章衡指尖触官家掌心,微凉,却像捏着天下方向盘。
出宫时,雪深三寸。
范仲淹候在雪幕,递一壶浊酒:“子平,今日之事,或可改大宋百年气运,你可愿赌上这身绯袍?”
章衡接酒,仰头灌尽,辣得眼眶发红:“范公,学生本是星外来客,既见华夏沉沦,岂敢惜此七尺?”
范公大笑,雪落胡须:“好!明日启程,去河东挖第一锹煤!”
腊月三十,天未放亮,东京御街积雪盈尺。章衡随范仲淹趋出崇政殿,靴底踏碎薄冰,吱呀声里夹着远处鼓楼的更漏。
仁宗赐的桂花糕仍温,揣在袖里,像揣着一块灼炭。范公不语,章衡亦不语,二人并肩穿过灯市余烬,市人争传“新状元能召雷火”,孩童擎竹灯尾随,学那霹雳之声。
到得宣德门,范公忽停,回望宫阙,低声道:“子平,明日五鼓起程,随我去河东路。路远雪深,你可有惧?”
章衡拱手,雪落肩头:“学生只怕铁不生花,雪再深,也埋不住炉焰。”
范公朗声一笑,解下腰间玉鱼佩递与他:“此是庆历二年官家所赐,今付与你,权作信物。河东上下,见此如鱼见水。”
章衡双手捧接,玉鱼尚带体温,心中一热,躬身谢过。
是夜,章衡宿昭文馆偏厢。屋小炉旺,纸窗透雪光,案上摊《武经总要》残卷。他执笔添注,将后世“倒焰炉”草图细细描出:炉身高二丈,内衬耐火砖,外砌双层土窑,设三排风口,以牛皮囊鼓风,昼夜不息。
写到“风口”处,忽闻窗外低吟,推窗一望,苏轼倚梅树,手拍树干,口中念道:“风箱鼓动,吹起铁花如雪。”
章衡笑唤:“子瞻,夜半不睡,来偷我图纸?”
苏轼翻身入院,抖落一身雪,凑近案前,啧啧称奇:“此炉若成,一日可出铁万斤,胜却旧时土炉十倍。”
章衡递热酒一杯,二人对饮。苏轼眯眼问:“若铁多如米,天下可安?”
章衡答:“铁多则器利,器利则兵强,兵强则边患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