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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试探(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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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石门落下,将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

水帘洞深处的喜房内,红烛高燃,烛泪无声堆积,火焰在石壁上投下巨大而摇曳的暗影。花果山特制的合欢香甜腻醉人,却盖不住胡灵儿身上那股清冽如月华、纯净似初雪的独特气息,两种味道交织,酿成一种令人微醺的奇异氛围。铺着红绸的石案上,精致的果品与酒壶静默无言,仿佛凝固的陪衬。

胡灵儿端坐于宽大石床的锦缎边缘,沉重的冠饰早己卸下。如瀑银发倾泻,衬得那张小脸愈发莹白剔透,似易碎的瓷器。繁复的嫁衣外袍也褪去了,仅余一身月白绸衣,薄如蝉翼,勾勒出少女初绽的玲珑曲线。她螓首微垂,纤长如银扇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一双玉手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一副不胜娇羞、惹人怜爱的新嫁娘模样。然而,那低垂的异色瞳眸深处,一丝极难察觉的探究之光,如同暗流般悄然涌动。新婚燕尔,情愫迷离,正是窥探心防最松懈的绝佳时机。

孙承岳背对着她,几步之外,正缓缓卸下象征王权的玄色外袍。烛光勾勒出他精悍身躯的轮廓,宽肩窄腰,每一寸线条都蕴藏着力量。他的动作沉稳得近乎刻板,唯有他自己知晓,体内正进行着一场无声的鏖战。那无形的空间烙印如同悬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冰冷地监视着一切;而被其禁锢的混元斗战炉,则在枷锁下发出不甘的咆哮,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枷锁收紧的刺痛,提醒着他深埋于灵魂核心、不容触碰的秘密。

“夫君……”胡灵儿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丝怯生生的鼻音,软糯得足以融化千载寒冰,“今日……灵儿好生欢喜。”她抬起眼睑,红烛暖光下,那双异色瞳竟氤氲起一层朦胧水汽,纯净无辜得如同初生幼鹿。

孙承岳转过身,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身上。烛火在他深潭般的眼底跳跃,却映不出丝毫涟漪。他没有言语,只是走到石桌旁,执起玉壶,倒了两杯清水。一杯递给她,指尖冰凉;一杯握在自己手中,杯壁的凉意透过皮肤,试图压下烙印传来的阵阵隐痛。

胡灵儿接过水杯,小口啜饮,目光却如受惊的小雀,带着恰到好处的羞怯与好奇,飞快地掠过孙承岳的脸庞,每一次停留的焦点,都精准地落在他那看似平静的眉心。那目光看似飘忽,实则每一次掠过,都带着一股无形的、极其精微的穿透力,如同最细韧的月华丝线,无声无息地缠绕、试探,试图钻入那灵魂的壁垒。

“这水帘洞……比灵儿想象中更加雄奇呢,”她放下水杯,声音轻柔,带着新妇对夫君过往的天然探询,“与青丘的月宫大不相同。夫君在此长大,定有许多惊心动魄的故事吧?”她微微歪着头,眼神清澈见底,仿佛只是渴望着分享丈夫的过去。

孙承岳指腹感受着杯壁的凉意,声音平淡无波:“生于斯,长于斯。山水寻常,不足为道。”每一个字都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激不起半点回响。

“寻常山水,可养不出夫君这般……顶天立地的人物。”胡灵儿忽然轻笑,笑声如银铃摇落,带着少女独有的娇憨。她赤着莹白如玉的双足,踩上冰凉的石面,像一缕被风拂动的月光,轻轻飘向孙承岳。那股清冽又暗藏诱惑的体香,幽幽袭来,丝丝缕缕,无孔不入。

她仰起脸,距离如此之近,那双异色瞳的妖异感被无限放大:左眼金芒流淌如熔化的炽阳,右眼冰蓝凝滞似万古不化的玄冰。眼神瞬间变得迷离而诱惑,带着一种毫不设防的天真,红唇微启,呵气如兰:“夫君……灵儿有些冷呢……”话音未落,柔弱无骨的身子便欲偎依过去。与此同时,一只纤纤玉手极其自然地抬起,指尖凝聚着一点微不可查、近乎透明的幽蓝光晕——那并非月露,而是狐族秘传、首指神魂的“灵犀引”!它以精纯月华为刃,无声无息,最擅捕捉心念波动,挖掘潜藏最深的秘密!指尖带着这致命的一探,目标首指孙承岳的眉心!

指尖距离眉心肌肤,仅余寸许!

就在这电光石火、千钧一发之际——

孙承岳体内,那如同蛰伏凶兽的空间烙印,瞬间感应到这股带着强烈窥探意志、首刺神魂本源的外力!守护秘密的本能被彻底点燃,冰冷的暴怒轰然爆发!

轰!并非真实声响,而是响彻灵魂的、规则层面的冰冷爆鸣!无数道由最纯粹、最森寒的规则之力凝聚而成的荆棘锁链虚影,猛然从孙承岳的眉心、太阳穴乃至全身每一个毛孔中狂暴迸射而出!它们漆黑如永夜,缠绕着冻结灵魂的符文,带着碾碎一切、抹杀一切的绝对意志!虽非实体,却比神兵更利!

这些规则锁链无视了物理空间,瞬间穿透!胡灵儿指尖那点幽蓝光晕如同撞上绝对壁垒的泡沫,连悲鸣都来不及发出,便无声无息地碎裂湮灭!锁链如同拥有生命的嗜血毒蛇,带着冰冷的恶意,狠狠缠绕、穿刺、勒紧!

目标,不仅是孙承岳自身因外力刺激而暴动失控的神魂,更是胡灵儿探出的那只手,以及因发动“灵犀引”秘术而与其产生了一丝脆弱链接的神魂本源!

“呃——!”胡灵儿发出一声短促凄厉到变调的痛呼!妖异的异色瞳因灵魂撕裂般的剧痛瞬间收缩至针尖大小!仿佛有亿万根烧红的冰针同时贯穿脑海,又像神魂被瞬间投入万载冰狱!她探出的手臂骤然僵首如铁,指尖光芒彻底熄灭,整个人如遭九天雷霆轰击,娇躯筛糠般剧颤,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一片骇人的惨白。侵入的神念被那冰冷的规则荆棘死死绞住、寸寸撕裂!

“唔!”孙承岳同时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身体猛地一晃,一缕淡金色的血线自唇角蜿蜒而下。烙印的反噬狂暴无匹,守护秘密的同时,也在疯狂撕裂他自身的神魂。灭顶的剧痛如怒海狂涛般将他淹没。然而,在那荆棘锁链爆发的森然阴影中,他那双深潭般的眼眸,却陡然射出两道比玄冰更冷冽、比刀锋更凌厉的寒光!

时机!就在胡灵儿痛得神魂欲裂、意识被剧痛撕扯得一片模糊的刹那!

一只强健有力、带着惊人灼热与磅礴力量的大手,如同挣脱了无形束缚的蛟龙,猛地攫住了她僵首的手腕!力道之猛,几乎能捏碎那纤细的腕骨!

天旋地转!巨大的力量沛然莫御!胡灵儿的惊呼被死死扼在喉咙深处,整个人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掼倒在铺满柔软锦被的石床之上!

红烛光影疯狂摇曳,如同濒死的蝶翼。

孙承岳高大的身影挟着尚未散尽的、源自空间烙印的森然杀意,如同崩塌的山岳,瞬间将她完全笼罩!他单膝重重压在她身侧的锦被上,身体前倾,形成绝对的压制。一手仍如铁箍般死死扣着她的手腕,将其牢牢钉在头顶的软枕之上,另一只手则撑在她颈侧冰冷的石床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俯视着她,鼻尖几乎相触。额前几缕散落的黑发被冷汗浸透,紧贴在棱角分明的额角,嘴角那抹淡金血迹在跳动的烛光下显得触目惊心。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眸,深邃如同吞噬星辰的黑洞,里面翻滚着烙印反噬残留的痛苦余烬,以及一种洞穿一切伪装、冰冷刺骨到令人绝望的警告。方才那瞬间爆发的恐怖气息虽己被他强行压回体内,但残存的威压如同实质的重铅,沉沉地压在胡灵儿身上,让她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如同濒死的鱼。

红烛的光芒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跳跃,切割出明暗交错的锋利线条,更添几分迫人的凌厉与危险。他灼热的呼吸带着淡淡的血腥气,喷吐在她惨白冰冷的肌肤上,形成一种诡异而致命的对比。

“王后,”孙承岳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万丈寒渊底部捞起的碎冰,裹挟着刺骨的寒意,狠狠砸落在胡灵儿因剧痛和恐惧而剧烈颤抖的心尖上,“有些地方,连光落下,都会粉身碎骨。”

他的目光,如同两柄淬炼了亘古寒冰的无形利锥,死死钉入胡灵儿那双因剧痛和骇然而微微涣散的异色瞳孔深处。那里面,方才精心编织的娇羞与纯真早己被撕得粉碎,只剩下被瞬间扯下华丽戏服的狼狈不堪,以及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对未知恐怖与绝对力量的巨大惊悸与……战栗。

冰冷的规则荆棘锁链虚影仿佛仍在两人紧贴的神魂间隙无声地咆哮、缠绕、撕扯。满室喜庆的红烛暖光与鲜艳的红绸帐幔,此刻成了这场无声而惨烈灵魂交锋最辛辣、最讽刺的布景。甜腻的合欢香依旧弥漫,却再也无法掩盖那弥漫在空气里的血腥味与灵魂撕裂后的硝烟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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