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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三日(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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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石的威胁如同跗骨之蛆,深植骨髓;而狐族的暗箭,己然淬毒射出。

胡媚儿精心散播的流言,如同无声的瘟疫,在花果山各部族间悄然滋生、蔓延。

“听说了吗?王后娘娘的伤……根本不是引动月华那么简单!心脉里……怕是有邪物盘踞!”

“噤声!但……昨夜王上那狂暴的气息,隔得老远都让我心惊胆战,那感觉……不似我花果山正统的路子!”

“还有狐族送来的丹药,王后碰都没碰!这里面……”

“依我看,那狐族公主就是个祸水!她一嫁来,王上重伤,花果山就没安生过!谁知她安的什么心?”

窃窃私语,恶意揣测,如同无形的毒藤,悄然缠绕花果山的根基。一些本就对年轻猴王孙承岳继位、又迎娶狐族公主心存疑虑的长老和部族首领,心思浮动。尤其那些与前代猴王关系密切、或自恃资历的老顽固们,私下聚会愈发频繁,眼神闪烁不定。

战堂长老孙烈(曾与孙承岳切磋),依旧力挺猴王。一次部族会议上,面对旁敲侧击的质疑,他须发戟张,拍案怒吼:“都他娘的放什么屁!王上根基之深,战力之强,老子亲身体验过!有这闲心嚼舌根,不如想想怎么对付外面那些笑面狐狸!”然而,吼声之下,他眼底也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忧虑——昨夜那狂暴混乱、充满毁灭意味的气息,确实超出了他的认知。

药堂长老则忧心忡忡地向大长老密报:“大长老,王后娘娘的脉象……诡异至极。心脉似有异物盘踞,生机被不断蚕食,却又有一股霸道绝伦的力量在强行镇压……老夫行医千年,闻所未闻。王上……气息也极为不稳,灵力本源恐有暗损……”

端坐上首的大长老,须发如雪,面容古井无波,眼底深处却翻涌着惊涛骇浪。他亲自为二人疗伤,自然比旁人看得更透!孙承岳体内残留的那狂暴混乱、带着毁灭气息的伤痕;胡灵儿心脉处那道冰冷邪异、布满裂痕的契约印记……这绝非什么“消耗过度”或“旧伤复发”!他这位身负先祖印记的年轻王者,连同那位狐族公主,身上背负的秘密和枷锁,其沉重与凶险,远超他最初的想象!

花果山内部,铁板一块的信任,在狐族流言的毒蚀与首领重伤的阴影下,悄然裂开了第一道缝隙。一股潜藏己久、对现状不满或本就心怀异志的暗流,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开始在阴影中悄然汇聚、蠢蠢欲动。

三日期限,如悬顶利剑。

孙承岳拖着残破之躯,强撑着在胡灵儿榻前处理紧急事务。他一边要分神压制体内烙印的悸动与炉鼎的哀鸣,一边要应对胡媚儿带着虚伪“关切”的频频刺探,一边还要费心弹压花果山内部因流言而起的暗涌。疲惫如同冰冷的海水,一波波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志堤坝。然而,他眼底深处,那点源自混元斗战炉残火的不甘凶戾,却在重压下燃烧得越发炽烈、不屈。

夜,深沉。

王寝内烛火摇曳,光线昏黄。孙承岳坐在榻边,凝视着昏睡中依旧眉头紧锁、因心脉剧痛而时不时微微抽搐的胡灵儿。她脆弱得像一件布满裂痕的琉璃,仿佛下一刻就要碎裂。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凝聚起一丝微弱到极致、极力避开烙印感应的混元一炁(源自炉心那点不灭星火),极其轻柔地拂过她紧蹙的眉心,试图驱散那痛楚的阴霾。

就在这时,胡灵儿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黯淡的异色瞳,在昏暗的光线下费力地聚焦,最终落在孙承岳布满疲惫与新旧伤痕的脸上。

她的嘴唇艰难地翕动,声音嘶哑微弱,几不可闻:“……黑……石……三日……”

孙承岳的动作瞬间僵住!她知道了?是昏迷前残留的印象?还是……那黑石的力量透过某种联系影响了她?

胡灵儿捕捉到他眼中的震惊,极其艰难地、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她想说什么,心口契约裂痕的剧痛却让她猛地蹙紧眉头,倒吸一口冷气。最终,她只能抬起那只未受伤的手,冰凉的手指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极其轻微地,触碰了一下孙承岳放在榻边的手背。

没有言语。只有指尖传递的冰冷触感,和一丝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担忧。

她在担心他!担心他即将面对黑石那深不可测的威胁!

孙承岳心头一震,反手,用自己同样冰凉却宽厚、布满力量与伤痕的手掌,坚定地包裹住她那纤细、颤抖的手指。指尖相触的刹那,空间烙印冰冷的悸动与同心契裂痕的尖锐痛楚再次针扎般传来。但这一次,两人谁也没有立刻抽开。

昏暗中,两双同样承载着沉重枷锁、同样疲惫不堪的眼眸,无声地对视。狐族的算计,黑石的胁迫,花果山的暗涌,自身濒临崩溃的伤势……如同万丈深渊,冰冷绝望。然而,就在这绝望的深渊边缘,一丝微弱却无比真实的暖流——名为“共生”的羁绊——在两人紧紧相贴的指尖悄然流淌,成为这片黑暗里唯一的光与热。

三日之期,终至尽头。

子时三刻。浓重的铅云吞噬了最后一丝月光,水帘洞外飞瀑的轰鸣声也显得沉闷压抑,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敲响前奏。王寝内,烛火在凝重的空气中不安地跳跃,将倚靠在石床边的两道身影拉长、扭曲,投在冰冷的石壁上。

孙承岳倚靠着床沿,脸色在昏暗中灰败得吓人。绷带下,强行压制的裂痕依旧灼痛。体内,那尊混元斗战炉如同布满裂痕的危卵,炉壁在微弱的紫金丹火映照下触目惊心,空间烙印的荆棘锁链沉重缠绕,每一次心跳都带来冰冷的、近乎撕裂的悸动。他闭目凝神,残存的力量艰难地向指尖汇聚,指节因过度用力而绷得发白。

身旁,胡灵儿裹在厚厚的狐裘里,单薄的身躯蜷缩着,像寒风中一片即将凋零的叶子。面色惨白如纸,唇无血色,深陷的眼窝里,黯淡的异色瞳盈满了疲惫与惊悸。心口那道布满裂痕的银色印记,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噬咬着她的生机本源。月华枯竭,刺骨的寒意从骨髓深处透出,连指尖都冰凉彻骨。然而,她的眼神却异常坚定,一只冰凉的小手,死死攥着孙承岳布满伤痕的手腕,仿佛那是她对抗整个冰冷世界、坠入深渊前抓住的最后绳索。

“时辰……”胡灵儿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到了。”

孙承岳猛地睁开双眼。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疲惫依旧,但所有的犹豫、彷徨、痛苦都被瞬间压下,淬炼出一种历经千锤百炼、破釜沉舟的沉凝与决绝!仿佛沉睡的火山在极限压力下骤然苏醒,只剩下纯粹的不屈与战意。他反手,用自己同样冰凉却无比坚定、蕴含最后力量的手掌,牢牢地、完全地包裹住她颤抖不止的冰凉手指,传递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走。”

一个字,斩断所有退路,如同出鞘的利刃,寒光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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