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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雨夜破庙(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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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彻底沉沦,墨汁般的黑暗吞噬了石鼓镇。冰冷的雨丝不知何时飘落下来,起初是细密的针脚,很快就连成了线,最终织成一张无边的、冰冷潮湿的网,笼罩着这座在瘟疫与绝望中喘息的小镇。官府的灯笼在远处的衙门口,如同浸泡在寒水中的两团昏黄鬼火,摇曳着微弱而冷漠的光。

孙承岳背着胡灵儿,每一步都踏在泥泞与碎石混杂的、冰冷刺骨的路上。她的身体很轻,像一片在风雨中飘摇的叶子,却又沉重无比,压在他的肩头,更沉沉地压在他的心上。那滚烫的额头贴着他的颈侧,每一次微弱而急促的呼吸都带着灼人的热度,喷在他的皮肤上,像烧红的烙铁。他能清晰地“看”到她体内那纯净的琉璃心光,正被瘟疫中蕴含的劫气黑丝疯狂缠绕、侵蚀!那些黑丝如同活物,贪婪地汲取着她的生机,试图污染那纯净的本源!若非她强大的净世琉璃心经本能地抵抗着,此刻恐怕早己……他不敢再想!

“冷……”胡灵儿在他背上无意识地呓语,声音细弱游丝,带着令人心碎的颤抖。她的意识在滚烫的迷雾中沉浮,劫气侵蚀带来的剧痛与净化本能被强行压制的煎熬交织,让她如坠冰火炼狱。净世琉璃心经的经文碎片在混乱的识海中明灭,却始终无法聚拢成形,驱散那缠绕骨髓的寒意和焚烧脏腑的灼热。每一次试图引动心光对抗劫气,都感觉像是在拉扯一张布满倒刺的天网,撕心裂肺,只会引来更猛烈的反噬!

“灵儿,再忍忍,马上就到落脚的地方了。”孙承岳的声音嘶哑,像砂纸摩擦。他微微侧头,脸颊蹭了蹭妻子滚烫的额角,试图传递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目光却锐利如鹰隼,穿透重重雨幕和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搜寻着可以容身的屋檐。济世堂那冰冷的门板和老板娘刻毒的嘴脸早己被他抛在脑后,此刻,一个能遮风挡雨的角落,就是无上净土。

最终,他的目光锁定了镇子边缘,一座半倾颓的土地庙。庙墙斑驳,瓦片残缺,在凄风冷雨中显得格外破败荒凉。然而那半开的、歪斜的木门后面,至少还有一片干燥的、可以遮蔽风雨的空间。他敏锐地感觉到,这破庙虽残破,却似乎有一丝极其微弱、几乎消散的香火余韵残留,如同风中的烛火,或许能稍稍隔绝外界那无孔不入的污秽疫气。

他背着胡灵儿,深一脚浅一脚地踏进破庙。一股浓重的霉味、尘土味和隐约的尿臊味混合着扑面而来。庙内一片漆黑,只有残破的窗棂透进一点微弱的天光,勉强勾勒出正中一尊泥胎剥落、面目模糊的土地神像的轮廓。角落里堆着些干草,早己被不知名的东西践踏得脏污不堪。

孙承岳小心翼翼地将胡灵儿放在相对干净些的草堆上。刚一离开他温热的脊背,胡灵儿便蜷缩起来,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发出压抑的、痛苦的呻吟。“承岳…好黑…好冷……”她的牙齿咯咯作响,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即使在昏迷中,那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和寒意也无法驱散。那缠绕在她身上的劫气黑丝,在庙内微弱香火气的刺激下,似乎蠕动得更加剧烈了!

孙承岳的心猛地揪紧。他迅速脱下自己那件早己湿透、冰冷沉重的粗麻短褐,顾不上自己只着单衣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他用力拧干衣服上的雨水,又飞快地撕下相对干燥的内衬里布,小心翼翼地擦拭胡灵儿脸上和脖颈间冰冷的雨水和滚烫的汗珠。触手所及,一片灼热。他环顾西周,庙里空空荡荡,连一块完整的布片都找不到。

“灵儿,等我,我去找点能生火的东西,很快回来!”他俯下身,在她滚烫的耳边低语,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伸出手,想最后抚摸一下她的脸颊,指尖却在即将触碰到那惊人热度时微微一顿,最终只是极其轻柔地替她拨开粘在额前的一缕湿发。他指尖凝聚的一丝微不可察的、试图探查她体内劫气的斗战阳和之气,刚一接触她滚烫的皮肤,就感到一股强烈的污秽反噬传来,让他指尖如同针扎!

胡灵儿似乎听到了,又似乎只是被更深层的痛苦攫住,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身体蜷缩得更紧,仿佛要将自己藏进那堆脏污的枯草里。

孙承岳猛地站起身。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住他单薄的上身,激起一片细密的鸡皮疙瘩。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冰冷刺骨,首灌肺腑,却奇异地压下了一丝心头的焦灼。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草堆上那个在黑暗中微微颤抖的身影,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大步冲入了庙外瓢泼的雨幕之中。

冰冷的雨水如同无数钢针,瞬间将他浇透。单薄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刺骨的寒意顺着毛孔疯狂地钻入体内,几乎要将血液冻结。脚下的泥泞冰冷滑腻,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不去想庙里胡灵儿痛苦的模样,将全部心神都集中在眼前的“任务”上——找柴!生火!驱散她身上的寒气!这是他此刻唯一能对抗那无形劫气、给她一丝温暖和希望的手段!

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孤狼,在镇子边缘废弃的棚屋、倒塌的篱笆、堆积的垃圾堆里疯狂地翻找着。手指在冰冷的泥水、尖锐的木刺和粗糙的碎石中划破、冻僵,变得麻木。往日能轻易洞察九天十地的混元斗战灵觉,此刻因需竭力压制体内因担忧而沸腾的力量、避免在劫气之地引起不必要的波动,只能勉强感知到附近是否有干燥物体的模糊轮廓。

终于,在一处半塌的牲口棚角落,他找到了一小捆被雨水打湿了表皮,但内里尚存一丝干燥的木柴。他如获至宝,一把抱起,紧紧护在怀里,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用自己的体温去隔绝那无孔不入的冷雨。然后,他又在另一个角落发现了几块废弃的、沾满泥污的破毡布。

抱着这点微薄的收获,孙承岳转身就往破庙的方向狂奔。冰冷的雨水糊住了他的眼睛,泥泞一次次试图将他绊倒。他只有一个念头:快!再快一点!灵儿在等着这火!

就在他离破庙那歪斜的木门只有几步之遥时——

“呜嗷——!”

几声低沉的、带着饥饿与贪婪的兽嚎,突兀地撕裂了雨夜的寂静,从破庙侧面那片荒草丛生的野地里传来!

孙承岳的脚步猛地顿住!一股寒意,比冰冷的雨水更刺骨百倍,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头顶!他僵硬地转过头。

几双幽绿色的眼睛,在浓重的黑暗和雨幕中亮起,如同漂浮的鬼火,带着毫不掩饰的凶残,死死地锁定了他!那是野狼!而且是饿极了的野狼!它们显然是被破庙里胡灵儿身上散发出的病弱气息(以及那的生机)所吸引,此刻,抱着柴火的孙承岳,在它们眼中,同样是唾手可得的猎物!

为首的头狼体型格外壮硕,龇着惨白的獠牙,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粘稠的涎水混着雨水从嘴角滴落。它伏低身体,后腿肌肉绷紧,做出了扑击的姿态!另外几只狼也呈扇形散开,封住了孙承岳退回镇子和逃向其他方向的去路,将他死死围困在破庙门前这片狭小的空地上!

冷汗,瞬间混合着冰冷的雨水,从孙承岳的额角、鬓边涔涔而下。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被逼入绝境的暴怒和巨大的危机感!庙里是奄奄一息、正被劫气侵蚀、急需温暖的妻子,门外是饥肠辘辘、獠牙毕露的饿狼!他手中只有一捆湿柴和几块破毡布!

若是往日……只需一缕混元斗战炉的凶煞之气外放,这些凡俗野兽便会肝胆俱裂,夹尾而逃!甚至只需引动一丝踏天步的威压,也能让它们动弹不得!

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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