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蛰伏(第1页)
星光清冷,洒在元墟君沉寂的龟甲之上,镀上一层苍凉的银辉。坑底,孙承岳粗糙的手指终于触及胡灵儿冰凉的手腕。微弱的脉搏如同寒风中摇曳的残烛,却顽强地跳动着。他紧绷如铁的心弦,终于松了一丝。
“还活着…”沙哑的声音从他干裂的唇间挤出,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他小心翼翼地避开胡灵儿身上那些肉眼可见、甚至隐隐透着金芒的恐怖裂痕(那是过度承载神性的反噬),将她轻轻抱起。怀中的人轻得如同羽毛,气息微弱,左臂上那黯淡的元墟印记如同沉睡的幽蓝星辰。
远处水面传来哗啦声,小石头终于气喘吁吁、连滚带爬地攀上了龟甲边缘,浑身湿透,冻得嘴唇发紫,却不管不顾地冲向坑边,带着哭腔:“姐姐!孙大哥!”
孙承岳抱着胡灵儿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星光下显得有些佝偻,脚步虚浮。他看了一眼小石头,沉声道:“她需要静养,立刻离开这里。”声音虽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深知,此地虽暂时封印,但弥漫的残余秽气与元墟君沉寂后可能引发的未知变化,对重创的三人而言皆是剧毒。留在这里,是等死。
小石头看着孙承岳胸前重新渗出的黑红血迹和胡灵儿毫无血色的脸,用力点头,眼中恐惧被一种懵懂的坚毅取代。他跑到坑边,费力地拔出那柄布满裂痕、仅存一点微弱星火的柴刀断刃,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抱着最后的希望。
如何离开?那艘破舢板早己不知被爆炸的巨浪卷向何方。龟甲如同孤岛,矗立在墨绿死水中央。
就在孙承岳眉头紧锁之际,怀中的胡灵儿睫毛微颤,极其微弱地呻吟了一声。左臂那黯淡的元墟印记,似乎感应到了泽国水元的流动,竟自发地逸散出一丝微不可察的幽蓝光晕,如同涟漪般轻轻拂过脚下的龟甲。
“嗯?”孙承岳敏锐地察觉到脚下传来的细微震动。
只见龟甲边缘,靠近水面的几块嶙峋礁石,竟在幽蓝光晕的拂过下,无声地改变了形状!它们如同活物般软化、流动、重组,最终凝聚成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粗糙却稳固的黑色石桥,斜斜地延伸向最近的一处露出水面的礁石群!
这是元墟印记在主人昏迷状态下,基于守护本能和与泽国水元的微弱联系,自发引动的泽国塑形之力!虽远不及全盛时移山填海的威能,却解了燃眉之急!
“走!”孙承岳没有丝毫犹豫,抱着胡灵儿,踏上这条由沉睡意志构筑的生路。石桥冰冷湿滑,却异常稳固。小石头抱着断刀,紧紧跟在后面,一步三回头,看着身后那庞大的、如同沉睡巨兽的龟甲残骸,眼中充满了敬畏与悲伤。
三人跌跌撞撞,借着石桥和零星礁石,艰难地远离了龟甲核心区域。当最后一步踏上一片相对开阔、长着稀疏芦苇的浅滩时,身后的石桥无声地崩解,重新化为冰冷的礁石。
天边己泛起鱼肚白。晨雾弥漫在广阔的水面上,带着清冷的湿气。远离了龟甲区域的压抑,空气中弥漫的腐朽气息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水草、淤泥和晨露的味道。
孙承岳将胡灵儿轻轻放在一处干燥的芦苇丛中。她的呼吸依旧微弱,但脸色似乎缓和了一丝。他这才有空处理自己身上的伤。胸前焦黑的伤口再次崩裂,混合着污血和粘液,内腑如同被重锤反复敲打过的破鼓,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剧痛。他撕下还算干净的衣襟,用冰冷的河水浸湿,简单地擦拭伤口,包扎止血。动作沉稳,却难掩眉宇间那深重的疲惫。八九玄功的根基在龟甲内部狂暴能量的冲击下受损严重,此刻只能勉强维系生机不散,修复之力微乎其微。
小石头默默地在周围收集着相对干燥的芦苇和枯草,堆在胡灵儿身边,试图给她一点温暖。他抱着那柄断刀,刀柄处那点微弱的金红星火,在晨光熹微中几乎看不见,却奇异地让他感到一丝安心。
“孙…孙大哥…我们去哪?”小石头怯生生地问,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
孙承岳包扎的动作一顿。他抬眼望向烟波浩渺、水天相接的云梦大泽深处,目光沉凝如古井。神京是龙潭虎穴,以他们现在的状态回去无异于送死。元墟君托付的“泽国”虽广袤,但危机西伏,他们更是重伤之躯,无依无靠。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小石头身上。这孩子枯瘦、惊恐,却身负奇异天赋,更关键的是…
“你之前说…你是被叔伯卖上船顶工钱的?”孙承岳的声音低沉沙哑。
小石头身体一颤,眼中闪过痛苦和恐惧,点了点头:“嗯…俺是…南边‘黑鱼咀’水寨的…寨子里…没粮了…叔伯就把俺…抵给了跑船的…”
黑鱼咀水寨!
黑鱼咀是位于大泽南部边缘、一个规模不小的水匪寨子,但也兼做渔获、走私,是典型的亦匪亦民、鱼龙混杂之地。这种地方,官府势力鞭长莫及,规矩自成一体,对外来者既警惕又留有缝隙。更重要的是——混乱,意味着藏身的可能!资源,意味着疗伤的希望!
“认得回去的路吗?”孙承岳盯着小石头。
小石头茫然地摇摇头,随即又迟疑地点点头,指着水泽深处一个方向:“大概…是那边…坐船要好几天…俺…俺是偷偷被塞上船的…记不太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