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丹炉惊魂师兄之死(第1页)
丹堂的铜钟刚敲过辰时,慕清玄己经捧着药篓站在丹房外。晨露打湿了他的布鞋,指尖却因运转《凝神诀》而微微发烫——经过几日修炼,他的神念己能凝聚成丝,虽不及金丹修士的万分之一,却足以清晰“看”到灵草内部的灵力脉络。
“让开让开!楚师姐要炼‘凝神丹’了!”几个内门弟子簇拥着楚娇娇走来,她今日换上了件绣着火焰纹的锦袍,腰间除了离火袋,还多了个巴掌大的紫金葫芦。那葫芦泛着淡淡的灵光,显然是件储存药液的法器,在晨光下折射出傲慢的光泽。
慕清玄下意识后退半步,目光落在楚娇娇身后的丹炉上。那是尊半人高的紫铜八卦炉,炉身刻着繁复的聚火纹,比寻常丹炉珍贵数倍。他注意到炉底的通风口被调得过大,按照《炼丹图谱》的记载,炼制凝神丹需用“回风火”,通风过盛会导致火焰过烈,反而破坏灵草药性。
“清玄,发什么愣呢?”云翼提着捆干柴从后院走来,他胳膊上还缠着治疗烫伤的绷带——昨日帮楚娇娇看火时被火星燎到的。“楚师姐要炼高阶丹药,让我们去后山再捡些‘引火藤’来。”
慕清玄皱眉:“引火藤性烈,不适合炼制凝神丹。”
“别管那么多了。”云翼拉着他往外走,低声道,“楚师姐父亲是执法堂长老,没人敢忤逆她。我们赶紧找些回来交差,免得遭殃。”
两人刚走到回廊,就听见丹房传来“滋啦”声,像是油脂滴入烈火。紧接着是楚娇娇尖利的呵斥:“谁让你们加这么多凝露草的?不知道凝神丹最忌湿气吗?”
“是……是按您说的比例加的……”弟子的声音带着哭腔。
慕清玄心中一紧,拉着云翼躲在廊柱后张望。只见楚娇娇正将半瓶“烈火油”往丹炉里倒,那油是用火龙草压榨而成,遇火即燃,是炼制爆烈丹药时才会用到的辅料。
“她疯了!”云翼低呼,“凝神丹需要文火慢炼,加烈火油会炸炉的!”
话音未落,丹房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紫铜炉盖带着火光冲天而起,滚烫的药渣混合着火焰喷涌而出,几名来不及躲闪的弟子瞬间被燎成火人。楚娇娇被气浪掀倒在地,头发烧焦了大半,华贵的锦袍沾满黑灰。
混乱中,云翼突然冲了出去。他抱起一个被药渣烫伤的小弟子,又转身去堵通风口——那里正往外喷吐着灼热的气浪,随时可能引发二次爆炸。
“别碰!”慕清玄惊呼着追上去,却见楚娇娇从地上爬起来,满眼怨毒地盯着云翼的背影。她猛地抽出腰间软鞭,灌注灵力甩了过去:“都是你这废物添柴不当,才毁了我的凝神丹!”
长鞭带着破空声抽在云翼后心,他闷哼一声,像断线的风筝般摔向丹炉。滚烫的炉壁撞碎了他的肩胛骨,鲜血瞬间染红了青色的衣袍。
“杀人了!”有外门弟子惊呼,却没人敢上前。执法堂的弟子闻讯赶来,看到是楚娇娇伤人,只是象征性地皱了皱眉:“楚师姐,注意分寸。”
楚娇娇理了理烧焦的头发,冷笑道:“不过是教训个不懂规矩的杂役,有什么大不了的?”她瞥了眼倒在地上的云翼,对执法弟子道,“把他拖去后山喂妖兽,省得污了丹房的地。”
“不可!”慕清玄扑过去抱住云翼,少年的身体烫得惊人,后心有道深可见骨的鞭痕,每一次呼吸都带出鲜血沫子。“他是为了救人!”
“一个外门废物罢了。”楚娇娇嗤笑,“再敢顶嘴,连你一起扔去喂兽。”她转身对围观的弟子道,“谁再敢议论此事,按门规处置!”
执法弟子象征性地记录了几句,便跟着楚娇娇离开了。丹房外很快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几个胆大的外门弟子远远看着,眼神里满是同情与畏惧。
慕清玄背起云翼,只觉少年身体轻得像片羽毛。他一步步走向杂役房,石板路上留下串串血痕。云翼的呼吸越来越微弱,温热的血顺着他的背脊往下流,浸湿了衣襟,也浸透了他攥紧的拳头。
“清玄……放下我吧……”云翼的声音气若游丝,“没用了……”
“闭嘴!”慕清玄的声音发颤,“我这就去找药,你不会有事的。”他知道这是自欺欺人——云翼的后心凹陷下去,明显是内脏碎裂的征兆,就算是上品疗伤丹也回天乏术。
回到低矮的土房,慕清玄将云翼放在破床上。他翻出自己珍藏的半瓶“止血散”,那是用三个月月例买的,本想留着突破时用。可当药粉撒在伤口上时,只泛起一阵白烟,根本止不住汩汩流出的鲜血。
“别费力气了……”云翼抓住他的手腕,掌心冰凉,“这是内门弟子的‘裂骨鞭’所伤,鞭上淬了‘化灵散’,灵力……灵力都被化掉了……”他咳出一口黑血,“清玄,记住……这就是青风谷的规矩……”
慕清玄看着他涣散的瞳孔,心中像被巨石碾过。他想起云翼分给他的肉包,想起他提醒自己小心吴为,想起他每次在自己被欺负时挺身而出……这个总是温和笑着的师兄,此刻却像片枯萎的叶子,正在他面前一点点凋零。
“为什么……为什么没人管?”慕清玄的声音嘶哑,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云翼虚弱地笑了笑:“因为……我们是外门……是杂役……在他们眼里……不如一条狗……”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血沫越来越多,“但你不一样……你有古玉……你能变强……”
慕清玄猛地抬头,云翼怎么会知道古玉?
仿佛看穿了他的疑惑,云翼喘息道:“那天……你在溪边昏迷……我看到了……那枚玉……”他从怀里摸出个油布包,塞到慕清玄手里,“这个……给你……或许……有用……”
油布包里是个巴掌大的陶炉,炉身掉了块漆,露出里面的紫砂胎。这是云翼最宝贝的东西,据说当年花了十块下品灵石从旧货摊淘来的,平时连碰都不让人碰。但是云翼曾经告诉过慕清玄,这陶炉是当年一位云游丹师赠予自己的,要他传给有缘人。
“这是……”
“别问了……”云翼的眼睛开始涣散,“活下去……变强……入内门……替我……看看……公平……是什么样子……”他的手无力地垂下,最后望着窗外的方向,像是在看初升的太阳,又像是在看遥远的故乡。
慕清玄抱着渐渐冰冷的身体,首到夜色浸透了土房,才缓缓松开手。他走到门口,望着丹堂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隐约能听到觥筹交错的笑声,或许楚娇娇正在庆祝什么,或许执法堂的长老们正在饮酒作乐,没人会记得今天丹房外死了一个外门弟子,就像没人会在意路边枯萎的野草。
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席卷全身。这寒意不是悲伤,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对这弱肉强食的规则,对这视人命如草芥的青风谷,对这所谓的修真正道。
他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渗出血珠。丹房的火光在他眼中跳跃,像一团燃烧的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