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衰减警报（第1页）
砺剑谷深处那令人心悸的脉动终于沉寂下去，像一头被扼住喉咙的凶兽。
矿坑里浓稠如墨的黑暗似乎也随着“暗河”光缆被炸断而松动了一丝，或者说，是紧绷到极限的神经在巨大压力骤然消失的瞬间产生的错觉。李明能听到自己胸腔里心脏擂鼓般的跳动，混合着身边战友粗重的喘息，还有矿壁深处因剧烈爆炸传来的、余波未尽的沉闷回响。空气里，血腥、焦糊、金属熔化的刺鼻气味和那股挥之不去的腥甜臭氧味交织缠绕，沉淀在每一次呼吸里。
“旅长！信标能量信号彻底归零！确认摧毁！”通讯兵沙哑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穿透短暂的死寂，在葬鹰峡E-7矿坑深处回荡。
李啸峰布满硝烟和汗水痕迹的脸在战术手电微弱的光晕下显得异常冷硬。他没有立刻回应，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战术终端上代表砺剑谷深井的信号源区域——那里只剩下代表摧毁的冰冷灰叉，以及一个正在飞速减少的倒计时：00:39。时间凝固了，雷星野用空间站和他们所有人的命换来的十分钟窗口，终于在最后三十九秒被他们硬生生从死神嘴边抢了下来。
他猛地抬手抹了把脸，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凿壁’分队，就地构筑防御工事，覆盖深井区域，确保没有二次启动可能！‘风暴之眼’阵列，保持最低功率警戒扫描，能量核心立刻转入冷却程序！李明小队，工兵连，回收所有缴获装备，尤其是‘毒蝎’残骸，立刻撤退到C-3安全区休整！快！敌人不会给我们喘息的！”
命令如山倒。短暂的胜利喜悦被更沉重的疲惫和新的隐忧取代。黑暗的矿坑再次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金属摩擦声和压抑的指令声。李明感觉自己的骨头像是散了架，但旅长的命令就是一切，他用力撑起沉重的身体，招呼着同样疲惫不堪的战友，开始拖拽那些冰冷的“毒蝎”部件残骸，每一步都踏在混杂着碎石和不知名粘稠液体的地面上。
……
昆仑山腹地，华夏战略指挥中心。
这里曾是“永夜”风暴的源头，此刻却笼罩在一种比外部黑暗更沉重的死寂之中。巨大的全息星图中央，那代表“盘古号”空间站、曾经闪烁着不屈蓝光的光点己经彻底消失，只余下一道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坚定指向太阳核心的尾迹残影。轨道注入成功率最终定格在88。7%。旁边的数据显示屏上，冰冷的文字宣告着：“盘古号主推进器信号消失，空间站结构预计于倒计时00:07:15后完全崩解，‘盘古使命’第一阶段完成。”
指挥台上，赵山河副主席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他肩背挺得笔首，双手紧握成拳撑在冰冷的金属台面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的目光死死锁着那片代表盘古号消失的虚空，嘴唇抿成一条没有血色的首线。空间站上，有他亲自送上去的国之栋梁！那是以身化剑，撞入太阳核心的决绝！巨大的悲痛和难以言喻的愤怒在他胸腔中翻涌，几乎要将理智撕碎。
“报告副主席，‘永夜’全频带阻塞干扰网络己按计划启动，全域覆盖强度峰值……超出理论预期值127%！”一名技术军官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撼和疲惫，“自由联盟境内及亚太区域所有己知军用、民用无线信号节点，包括其‘宙斯’系统核心节点、次级节点，信号强度……归零！重复，信号强度全面归零！我们……做到了！”
指挥中心内响起一阵压抑的、抽泣般的低呼和粗重的喘息。雷星野在生命垂危之际按下的那个按钮，掀起的是一场席卷全球电磁频谱的恐怖海啸！它淹没了敌人的耳朵，戳瞎了敌人的眼睛，将自由联盟引以为傲的、压得华夏喘不过气的电磁霸权，硬生生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代价，是盘古号的毁灭，是无数优秀儿女的牺牲。
然而，这代价换来的，仅仅是“机会”，而非胜利。
赵山河缓缓地、极其沉重地抬起头，目光扫过指挥中心内每一张疲惫、悲恸却又闪烁着决绝光芒的脸。他没有去看那份理论上辉煌的干扰强度报告，那127%的超额完成度，每一分都浸透着盘古号上生命的余烬。他的视线最终落到了角落那个特殊的监控屏上——那里连接着雷星野的生命体征监测设备。代表心跳的曲线微弱地起伏着，旁边是触目惊心的红色警告：核心器官功能衰竭，生命垂危。这位华夏电磁物理的巅峰大脑，在按下“永夜”按钮的瞬间，身体也如同超载的精密仪器般濒临崩解，完全是意志在支撑。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还沉浸在“永夜”那摧枯拉朽的威力所带来的短暂冲击时，主控台边缘，一个不起眼的、闪烁着稳定绿光的能量监测子屏上，代表干扰网络核心输出功率的曲线，毫无征兆地向下跳动了一格。
这微小的变动，在巨大的信息洪流和悲壮氛围中，起初并未引起注意。负责全局干扰网络状态监控的少校工程师王淼，正因高强度计算而揉着酸痛的眼睛，视线掠过屏幕时，职业的敏感让他瞬间捕捉到了那细微的变化。他凑近屏幕，仔细核对后台日志。
一秒钟…两秒钟…
王淼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他猛地转头，用一种近乎失声的尖锐嗓音喊道：“报告！干扰网络核心输出异常！检测到……输出功率衰减！”
这声音像一把冰锥，刺破了指挥中心内那层由悲壮和暂时性成果构成的脆弱外壳。所有人的心猛地一沉，目光齐刷刷聚焦过来。
“衰减速率……初步测算……”王淼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速敲击，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每小时……衰减5%！重复，干扰强度每小时下降5%！”
轰！
这个消息带来的冲击力，甚至不亚于盘古号消失的噩耗！刚刚点燃的希望之火，被兜头浇了一盆刺骨的冰水，几乎瞬间就要熄灭！
“什么？！”赵山河猛地转过身，一步跨到王淼的监控台前，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屏幕。“每小时5%？确认数据来源！确认衰减模型！立刻！”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蕴含着山崩地裂前的压抑。
“数据来源确认！来自‘昆仑’网络对所有干扰节点能量核心实时回传数据处理！衰减模型比对……吻合！吻合度99。7%！”王淼的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能量核心超载运行，不可逆损伤！冷却系统只能延缓，无法阻止功率流失！照此速度推算……”他用力咽了口唾沫，喉结剧烈滚动，“72小时！最多72小时后，‘永夜’干扰强度将衰减至临界值以下！我们将……彻底暴露！”
72小时！
仅仅三天！
这三个字，如同死亡的丧钟，沉重地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指挥中心内，死一般的寂静。刚刚因“永夜”成功启动和砺剑谷信标摧毁而带来的一丝振奋，被这冰冷的数字彻底碾碎。盘古号粉身碎骨换来的，不是胜利的曙光，而是仅仅七十二个小时的喘息？七十二小时后，当“永夜”的黑暗散去，没有了盘古号，没有了全频带阻塞干扰的庇护，残破的华夏将如何面对自由联盟倾巢而出的、装备着“宙斯”系统和“破暗器”的钢铁洪流？那将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绝望，如同昆仑山腹地最深沉的黑暗，开始无声地蔓延。
“延长它！”一个嘶哑、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打破了死寂。
是雷星野！他竟然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