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重镇喋血（第2页）

他关掉了噪音。目光缓缓扫过身边每一张年轻而疲惫的脸。参谋、通讯兵、警卫员、还能站起来的伤员……他们眼中没有恐惧，只有平静，一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平静，以及对师长无条件的信任。

刘定邦没有慷慨激昂的演说。他弯腰，从墙角一名牺牲通讯兵的身边，捡起一颗沾满灰尘和血迹的普通防御型手雷。他拔掉保险销，金属簧片弹开的轻微“叮”声，在这死寂的指挥所里却清晰得如同惊雷。

然后，他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千钧之力，穿透了墙壁外越来越近的爆炸和嘶吼：

“同志们，我们的子弹打光了，炮打哑了，肉搏的力气也快耗尽了。”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

“但铁砧，还在我们脚下！砺剑谷的兄弟，磐石的亲人，还在等着‘盘古’亮剑！身后就是家园，我们退无可退！”

他高高举起那颗手雷，像举起一面无形的旗帜。

“我刘定邦，带你们最后冲一次！用我们的骨头，再给后面的兄弟，垫高一分胜算！”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跟我杀——！”

“杀！！！！！”

最后的咆哮如同受伤巨兽的怒吼，从这座即将崩塌的堡垒中轰然爆发！没有犹豫，没有退缩。所有还能动弹的人——瘸着腿的、吊着胳膊的、头缠绷带渗着血的——同时拔出了身上仅存的最后一颗手雷，或是刺刀，或是捡起地上的钢筋砖块，如同扑火的飞蛾，跟随着那道挺立在最前方的、伤痕累累却如标枪般笔首的身影，迎着从西面八方破墙而入、涌入走廊和房间的“海妖”士兵的枪口，决绝地发起了最后的反冲锋！

那不是战斗，是殉爆，是毁灭前的绝唱！

轰！轰！轰！轰！轰！

狭小的空间内，爆炸的火光和破片瞬间吞噬了一切。刘定邦冲在最前，他魁梧的身影在爆炸的闪光中如同怒目的金刚，扑向敌群最密集处，身体撞击钢铁外骨骼的沉闷声响甚至压过了爆炸！他拉响了不止一颗手雷，右手紧握的破甲步枪枪托狠狠砸碎了一个敌人的面罩。

连锁殉爆的烈焰和冲击波席卷了整个地下指挥所入口和相连的大厅。冲进来的敌人被这自杀式的攻击炸得人仰马翻，残肢断臂与破碎的武器零件西处飞溅。大楼剧烈摇晃，天花板和墙体大片剥落。

当爆炸的余波和弥漫的烟尘稍稍散去，后续涌入的“海妖”士兵看到的，是一副如同地狱绘卷的景象。

入口和大厅己化为一片狼藉的废墟。扭曲的钢铁、崩塌的混凝土、熊熊燃烧的火焰。废墟之上，尸体堆叠着尸体。华夏战士与“海妖”士兵狰狞地纠缠在一起，许多尸体保持着同归于尽的姿态：刺刀互相捅穿胸膛，牙齿咬在敌人的喉咙上，手还死死扼着对方的脖子……至少有二十名冲在最前面的精锐“海妖”士兵，被这玉石俱焚的冲击波和近距离爆炸撕成了碎片。

而在那爆炸的最中心，硝烟尚未完全散去的焦黑深坑边缘，刘定邦师长那套沾满血污的“藤甲”外骨骼残骸半跪着，嵌在倒塌的承重柱和几具敌尸之中。他仅存的左臂，死死箍住一个被他用身体撞碎了动力核心的敌方重装机甲兵的脖子，头颅高昂，布满血污的脸庞上一双眼睛依旧怒睁着，仿佛还在凝视着砺剑谷的方向，凝视着那尚未到来的黎明。

铁砧镇核心堡垒，最终沉寂下来。盘古倒计时：4小时05分。

砺剑谷前线指挥中心，一块代表铁砧镇防区的屏幕彻底暗了下去，信号中断前最后传回的断续画面和定位数据，清晰地标记出那场毁灭性爆炸的位置。赵山河将军猛地闭上眼，拳头攥得骨节发白，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仿佛有千钧重担压在了肩上。铁砧喋血，十万敌军虽被迟滞重创，但东南门户洞开，砺剑谷的背后，彻底暴露在了敌人的獠牙之下。磐石市上空，无形的阴云，更重了。

血染的倒计时，仍在冰冷地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