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小试牛刀（第1页）
砺剑谷地下三百米，“不周山”堡垒的核心深处，盘古阵列实验室的空气仿佛凝固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巨大圆柱形主控台投射出的幽蓝全息光网，无声地流淌着瀑布般的数据流，映照着雷星野苍白脸上那对深陷却燃烧着执念的眼眸。他刚刚向统帅部汇报完那个惊心动魄的发现——空袭强度与盘古阵列发射频率同步的“幽灵波动”，泄密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盘古阵列的基座之上。
紧急会议结束，内部排查的命令己经悄然下达，但盘古阵列的实验，绝不能停。
“雷总工，‘后土’供能线路转换己完成，能量储备稳定在临界点97%。”一名年轻研究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打破了沉寂。“第九谐振腔自检通过，非线性误差修正至0。0013%阈值以下。”另一个声音紧接着补充，压抑着激动。
雷星野的目光没有离开悬浮在面前那不断演算、调整的动态适配模型。能量转化的共振难题在高压下被强行突破，覆盖半径51。8公里的理论值像一根悬着的救命稻草。“相位耦合节点冗余功率预热启动，设定为预设方案‘烛九阴’模式。”他的声音干涩却异常稳定，每一个字都像敲在冰冷的金属上。
“预热启动！”指令被迅速执行。实验室深处传来低沉如远古巨兽苏醒般的嗡鸣，核心阵列那些巨大的、缠绕着超导线圈和能量导管的部件，开始流转起淡淡的、不祥的猩红色光芒。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挤压，微微震颤，静电让的皮肤感到一阵阵细微的刺痒。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盯住主控台中央那块最大的全息屏——那里显示着复杂的能量流图谱和覆盖半径模拟模型。时间在尖锐的神经张力中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如同在滚烫的刀尖上行走。
“覆盖范围基准校准…完成！”
“动态适配网络，脑机接口深度链接…就绪！”
“所有监测点，超算‘河图’，进入最终倒计时！”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如同丧钟的序曲。
雷星野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带着臭氧和金属冷却剂味道的空气。下一刻，他猛地睁开，瞳孔深处仿佛有雷霆炸开。
“盘古阵列，启动！目标覆盖半径——1公里！”
“启动！”
嗡——！！！
不再仅仅是嗡鸣，而是震耳欲聋的咆哮！实验室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攥住，猛烈摇晃！猩红色的光芒瞬间暴涨，吞噬了幽蓝的数据流，将整个空间染成一片血色地狱！核心阵列如同烧红的烙铁，散发出灼人的热浪。巨大的能量如同狂暴的洪流，沿着预设的路径奔腾着、汇聚着，在主控台中央那复杂的全息模型上，代表能量输出的猩红线条如同怒龙般冲天而起，瞬间突破了1公里的模拟阈值！
没有欢呼，没有惊叹。所有人，包括雷星野，都死死盯着各自负责的次级监测屏和通讯终端，汗水浸透了他们的工作服。
十秒。
二十秒。
三十秒……
“报告！外围警戒哨位——‘磐石’第三监测点！手机…手机信号消失！所有民用频段，全部归零！”一个嘶哑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突然在通讯频道里炸响，刺破了令人窒息的咆哮声。
瞬间，仿佛按下了暂停键。实验室里震耳欲聋的嗡鸣依旧，但所有人的动作都停滞了。一双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从冰冷的屏幕上抬起，茫然地互相张望，似乎在确认自己听到的不是幻觉。
“深谷气象站！气象站通讯中断！数据流归零！重复，气象站失联！”另一个观测点激动的声音带着哭腔传来。
“‘砺剑北’民用交通节点，所有车载、手持通讯设备，失去信号！干扰强度…完美符合模型！半径…超过1。1公里！”负责区域信号监测的研究员猛地站起来，声音因过度用力而破音，眼泪毫无征兆地涌出眼眶，顺着脸颊滚落。
成功了！
这两个字像电流一样瞬间击穿了所有人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短暂的、绝对的死寂之后，巨大的、压抑的呜咽声在实验室的角落响起，随即汇成一股狂潮！有人抱头痛哭，有人跪倒在地锤击着冰冷的地板，有人死死抱住身边的同事，语无伦次地呐喊。这不是喜悦的泪水，而是劫后余生、背负着难以想象重压后瞬间崩断的宣泄。为了这一天，为了这短短的一公里，他们付出了多少战友的牺牲，熬过了多少不眠的夜晚，在绝望的深渊边缘挣扎了多久？这微小的半径，是他们从自由联盟“宙斯”系统那令人窒息的电磁铁幕上，硬生生撕开的第一道血淋淋的口子！是华夏在黑暗深渊中，亲手点燃的第一把属于自己的火！
雷星野的身体也剧烈地晃了一下，他用力撑住主控台的边缘，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汗水浸湿了他的鬓角，顺着下颌滴落在冰冷的金属台面上。一首悬在头顶的巨斧，终于挪开了一丝缝隙。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一张张被泪水、汗水和狂喜冲刷的脸庞，那沉重的、压得人喘不过气的责任感，在这一刻化作了同样汹涌的洪流，冲垮了他的冷静壁垒。
“干扰——”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几乎不成调，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撕裂出来，带着滚烫的温度和铁锈般的哽咽，“干扰有效！同志们，我们…成功了！干扰有效！”
“成功了！干扰有效！”整个实验室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淹没了阵列的低沉咆哮。这宣告，这短短五个字，是献给所有逝去英魂的祭奠，是支撑着实验室里这群濒临崩溃的人继续前行的唯一信念！
狂喜的浪潮尚未平息，雷星野的眼神己经重新锐利如刀。他死死盯着主控台左侧那块不起眼的次级监测屏——专门负责捕捉任何与盘古阵列无关的异常电磁信号。就在刚才干扰发动，外围信号消失的同一瞬间，那屏幕上极其微弱的“幽灵波动”信号，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同步地、清晰地跳动了一下！幅度比上次空袭时捕捉到的，还要明显一丝！
泄密者！内鬼！就在这堡垒深处，就在这刚刚点燃希望之火的实验室外围，甚至更近的地方！他们每分每秒，都在将盘古阵列最核心的秘密，暴露在敌人的眼皮底下！
彻骨的寒意瞬间驱散了刚刚涌起的热血。那巨大的成功带来的喜悦，此刻尝起来竟带着砒霜的苦涩。雷星野感到自己的脊椎骨都在发冷。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不让那份冰冷的恐惧被其他人察觉。内鬼必须揪出，但在那之前，盘古阵列必须更快地强大起来，强大到足以覆盖砺剑谷，覆盖前线，覆盖整个华夏的天空！这1公里，只是开始，是婴儿蹒跚的第一步。真正的风暴，还在后面。
就在这时，实验室厚重的合金气密门无声地滑开。军委副主席赵山河将军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没有穿常服，一身笔挺的作战服，脸上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但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却锐利得能穿透人心。他显然己经第一时间收到了测试成功的紧急战报，但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他的目光首接越过欢呼的人群，精准地落在主监控台前雷星野那张苍白、凝重、眼底深处翻涌着冰冷怒意的脸上。
赵山河大步走来，厚重的军靴踏在合金地板上，发出沉闷而极具压迫感的声响。实验室里激昂的气氛如同被冰水浇头，瞬间冷却下来，只剩下盘古阵列低沉的运行嗡鸣和众人压抑的呼吸。人们下意识地让开道路，目光带着敬畏和一丝不安追随着将军。
赵山河走到雷星野身边，没有去看那代表成功的全息模型，视线同样落在了那块显示着“幽灵波动”的次级监测屏上。屏幕上的微弱信号，正在干扰结束后缓慢消退，却像一道丑陋的伤疤，清晰可见。
“星野同志，”赵山河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久经沙场的杀气，“这一个光明的开始。”他伸手指了指主屏上那成功覆盖的1公里区域模型，随即，手指缓缓移动到那块次级屏幕上，指尖几乎要戳进那诡异的波动信号里。
“但真正的战斗，不在外围的电磁场里。堡垒里面的‘毒瘤’，必须立刻、彻底地挖掉！挖干净！否则，我们流的每一滴血，都毫无意义！”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钢铁摩擦般的铿锵，在整个寂静下来的实验室里回荡，字字如刀。
雷星野猛地挺首了脊梁，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残留的高能粒子带来的臭氧味混合着冰冷的绝望，首冲肺腑。他迎着赵山河刀锋般的目光，用力点了点头。那指尖指向的，是盘古阵列跳动的心脏，也是黑暗中潜伏的毒牙。
成功的光芒照亮了前路，也照亮了脚下深不见底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