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星野立誓（第1页）
塔里木县陷落的噩耗传来时，雷星野面前的大屏幕上，代表“戈壁之眼”区域的光点正无声熄灭。
深空电磁探测实验室里，量子主控台的警报红光映着他惨白的脸——华夏的电磁频谱正在崩溃。
他砸碎了印着女儿笑脸的马克杯，滚烫的开水和玻璃碎片溅了一地。
“三天！”雷星野的声音撕裂了警报的尖啸，“用‘盘古’把‘宙斯’的狗头砸进地狱！要么成功，要么死！”
冰冷的合成女声在深空电磁探测实验室的主控大厅里，如同丧钟般回荡，毫无感情地切割着每一寸紧绷的空气：
“警告：塔里木县核心防御节点‘戈壁之眼’信号丢失，判定离线。区域电磁频谱特征信号……归零。”
中央主屏幕上，覆盖华夏西北部广袤疆域的全息电磁态势图，如同被无形的黑血浸染。象征自由联盟控制区域的猩红色，正以塔里木县为中心，带着一种吞噬一切的贪婪，疯狂地向外蔓延、蠕动。而就在那片刺目的猩红心脏位置，一个原本顽强跳动的、代表“戈壁之眼”前沿哨所的金色光点，就在雷星野的眼前，如同耗尽最后一丝能量的萤火，剧烈地闪烁了两下，然后彻底归于死寂的黑暗。
死寂。绝对的死寂。
这死寂比任何尖锐的警报更刺耳，沉重地压在每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研究员心头。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水银，沉甸甸地坠着人的肺腑。只有环绕立体声里，那无处不在的“宙斯”系统低频嗡鸣，如同阴魂不散的毒蛇，持续啃噬着这令人窒息的安静。
雷星野站在主控台前，背脊挺得笔首，像一尊冰封的雕像。量子主控台幽蓝的微光和他脸上残留的、屏幕映照出的警报红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诡谲的死灰色。他的目光死死钉在那片吞噬了金色光点的、象征着死亡与沦陷的猩红区域。手指无意识地，死死攥着操作台冰冷的合金边缘，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挣出森白的颜色。
一个研究员脚步虚浮地走过来，将一个打开状态的军用级数据板递到他眼前，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雷总工，‘龙渊’…刚传过来的…塔里木县…最后画面截取…”他停顿了一下，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能继续说下去，“…外勤情报员冒死传回的…卫星穿透尘埃层拍到的…”
雷星野的目光从猩红的地图上移开，落到数据板冰冷的屏幕上。
画面剧烈地摇晃、抖动，布满沙尘暴带来的粗粝噪点和干扰条纹，却依旧能看清——残破的、冒着滚滚浓烟的城门楼子上，一具穿着破烂华夏旧式荒漠迷彩的躯体被高高悬挂着！狂风卷着黄沙，猛烈抽打着那己无声息的躯体，像在鞭尸。尸体下方，城门洞前焦黑的土地上，密密麻麻躺卧着辨不清面目的残骸，凝固成一片令人作呕的暗红。
几个穿着自由联盟数码迷彩、戴着防毒面具的身影，正拖着几具遗体，像丢垃圾一样抛向一个巨大的、冒着恶臭黑烟的焚化坑。
画面的边缘，似乎抓拍到一个瞬间：一个自由联盟士兵正对着镜头方向，竖起了他那根戴着黑色战术手套的中指。那无声的嘲弄，隔着遥远的空间和冰冷的屏幕，狠狠地砸在雷星野的眼球上。
“周…周明轩少将…”递来数据板的研究员再也支撑不住，猛地扭过头去，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野兽受伤般的呜咽。
“砰——！”
一声爆响，猝然撕裂了实验室里沉重的死寂！
雷星野手中的那个白色骨瓷马克杯，被他狠狠掼在冰冷坚硬的超合金地板上！
杯体瞬间炸裂，粉碎！
滚烫的褐色咖啡液混合着细小的白色瓷片，像炮弹破片一样西下飞溅，泼洒在他锃亮的战术靴上，沾湿了裤脚。几滴滚烫的液体溅到旁边陈维生的裤管上，他也只是木然地站着，毫无反应。
那是他女儿小雨在幼儿园陶艺课上亲手捏的杯子，杯壁上彩绘着三个歪歪扭扭的卡通小人——爸爸、妈妈、小雨，旁边用稚嫩的笔迹写着“爸爸加油”。此刻，印着女儿天真笑脸的碎片，就混合在冰冷的、冒着热气的咖啡残渍里，散落一地。
碎片中，小雨的笑脸裂成了几瓣。
时间凝固了数秒。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声爆响和满地狼藉牢牢钉在原地。
雷星野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他脸上方才的灰败和死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火山爆发前，熔岩在岩石裂缝下无声奔涌的可怕暗红。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拉风箱般的沉重嘶响，脖颈上的青筋根根暴凸，如同盘踞的怒龙。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主控大厅里每一个脸色惨白、眼神悲愤茫然的研究员，最后，刀子般扎在他最得力的助手、曾质疑过“全频带阻塞干扰”方案的陈维生脸上。
“看见了吗？！”雷星野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锯齿，每一个字都刮擦着人的神经末梢，带着一种令人心脏停跳的森寒，“这就是那群杂种干的！这就是我们电磁频谱被撕裂后，我们的战士、我们的人民的下场！”
他的手指猛地戳向中央大屏幕那片蔓延的猩红，又狠狠点向地上马克杯的碎片，小雨的笑脸碎片被他的鞋尖无意碾过：“‘宙斯’！就是这该死的‘宙斯’！它让张猛像钉子一样钉在戈壁滩！让王磊抱着炸药包冲向钢铁巨兽！让周明轩将军和他的民兵乡亲们…被吊在城门楼上！”
他猛地踏前一步，脚下踩碎了一块印着“加油”字样的杯壁碎片，发出刺耳的碎裂声：“陈维生！你告诉我！”他的目光死死锁住助手，“我们的‘全频带阻塞干扰’，我们的‘盘古’！缺的是什么？！”
陈维生的嘴唇颤抖着，脸色比纸还白。几天前，是他当着军委首长和科学院领导的面，一针见血地指出方案的致命缺陷。可此刻，看着屏幕上那片象征沦陷与屠杀的猩红，看着地上碎裂的童真笑脸，所有的技术理性都被一种焚心的痛苦和狂怒取代了。他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地吐出那两个冰冷的技术词汇：“核心能量聚焦参数…混沌变频核心算法模型！”他猛地抬起头，眼中也烧起了火，“但我们现在有了坐标！有了零件！曙光就在眼前！”
“坐标！零件！”雷星野猛地一挥手臂，指向旁边一个亮起绿灯的密封传输通道——那是“幽灵”部队拼死送回的、来自“血库”五号车的特殊合金构件，此刻正躺在里面接受隔离分析。
“还有这个！我们同胞用命换回来的！这就是撕开‘宙斯’那层铁壳子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