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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星际梦网：守夜人与大洪水，被遗忘的迭代

（1）

黑暗中，卢雨晨的问题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回荡在死寂的废墟里。她能清晰地“听”到那些“守夜人”骤然加速的心跳和紊乱的呼吸声。恐惧、疑惑、还有一丝被漫长岁月磨砺出的、极其微弱的希望，在他们的能量签名中交织翻腾。

良久，那个低沉的声音才再次响起，褪去了部分警惕，染上了沉重的疲惫和一种近乎麻木的苍凉：

“命令‘钢铁恶魔’…翻阅‘先民’的圣图…你…你或许真是传说中的人。”他顿了顿，似乎在下定决心，“点亮‘萤石’吧。如果她是灾厄，我们早己无处可逃。如果她是希望…那这希望来得太迟，但也总好过没有。”

一丝微弱的、如同萤火虫般的淡绿色光芒在远处亮起，然后又是一盏，逐渐连成一片。光芒来自他们头盔侧面或武器上镶嵌的、某种能自发光的奇异苔藓或晶体。借着这微弱的光线，卢雨晨终于看清了这些“守夜人”。

他们大约有十几人，穿着用粗糙皮革、金属碎片和某种坚韧的合成纤维拼凑而成的防护服，上面布满了污渍和修补的痕迹。他们的武器确实是某种能量武器的简陋仿制品，核心部件看起来甚至是从“巡猎者”之类的自动机械上拆解改造的。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长期营养不良的菜色和深入骨髓的疲惫，眼神却像淬火的刀子一样锐利而警惕。他们的年龄看起来都不大，最大的首领模样的人，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出头，但眼神却苍老得如同经历了几个世纪。

首领示意卢雨晨跟上，他们沉默地穿过巨大的、布满残骸的厅堂，最终来到一处相对完整的控制室样的地方。墙壁上巨大的屏幕早己碎裂黑暗，操作台积满了厚厚的灰尘。他们清理出一块地方，围坐下來，萤石的光芒在每个人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我叫卡恩（Karn），是这支‘守夜人’小队的队长。”首领开口，声音沙哑，“你说你来自‘第一摇篮’？那个有太阳，有蓝色海洋，有七十亿同胞的…神话之地？”

卢雨晨点点头，简单描述了一下地球（她口中的地球）的模样，以及“太阴-9”事件、月球星骸、骊山星锚、混沌之眼和无理跃迁的灾难性过程。她省略了许多细节，但核心脉络清晰。

随着她的讲述，卡恩和他的队员们脸上的表情从怀疑逐渐变为震惊，最后化为一种难以形容的、混杂着向往和巨大悲恸的复杂情绪。

“太阳…月亮…海洋…”一个年轻的守夜人喃喃自语，仿佛在咀嚼一个个早己失去实际意义的、神圣而又虚无的词汇。

“所以…你们是‘第一次大洪水’的幸存者？”卡恩的声音带着颤抖。

“第一次大洪水？”卢雨晨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2）

卡恩深吸一口气，眼中浮现出深深的恐惧，仿佛要讲述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愿回忆的噩梦：

“根据‘庇护所’最古老的记载…我们并非这片废墟的第一批居民。在我们之前，甚至在我们所知的‘历史’开始之前，这片大地…不，是这艘‘方舟’…就己经存在了。”

“记载中说，在无法计算的久远年代以前，‘创造者’（或许就是你说的‘播种者’）驾驶着‘方舟’（你们称之为‘星穹号’？），逃离了一场席卷星辰的‘终末之火’。他们试图寻找新的家园，但失败了。‘方舟’受损严重，最终迫降在了这片…被诅咒的星域。”

“迫降的冲击和这片星域本身诡异的法则，引发了‘方舟’内部环境的剧变——天穹破裂，大地翻转，诡异的能量风暴和扭曲的怪物从‘方舟’的伤口中涌出…这就是‘第一次大洪水’。它毁灭了‘创造者’和他们带来的一切。只有极少数‘创造者’的仆从和我们这些…‘货物’…侥幸活了下来。”

“货物？”卢雨晨皱眉。

卡恩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和屈辱：“记载模糊，但…我们怀疑，我们的祖先，很可能只是‘创造者’为了在新家园快速建立生态圈而携带的…基因样本、实验体，或者…备用生物零件。”他指了指自己和其他人，“你看我们的样子，像是能独立进行星际航行的文明吗？我们连维持这座‘庇护所’的基本运转都极其艰难。”

卢雨晨默然。卡恩他们的科技水平确实更像一个挣扎求生的原始部落，只是环境从森林换成了外星废墟。

“那‘地球’…”卢雨晨追问。

“‘地球’，或者说‘摇篮’，在古老的记载里，指的是‘创造者’母星的生态模板或者说生物蓝图。”卡恩解释道，“据说‘方舟’上携带了多个不同时期的‘摇篮’备份，用于在不同环境下的星球进行播种。你们所在的，是记载中最古老、最原始，但也据说最稳定的‘第一摇篮’模板。而我们…”他苦笑了一下，“…可能是某个失败了的、或者未被采用的‘迭代摇篮’的产物。我们的历史，我们的文明（如果那能算文明的话），都发生在这艘坠毁的‘方舟’内部。我们从未见过真正的太阳和星空，首到…‘天谴之日’。”

“天谴之日？”

卡恩的眼中再次被恐惧占据：“大概…按照‘庇护所’的计时器，是三百个循环以前。那之前，‘方舟’虽然残破，但内部环境相对稳定，‘庇护所’的能量也能维持。我们这些幸存者的后代，在废墟中挣扎繁衍，形成了不同的聚落。”

“但那天…毫无征兆地，‘方舟’的残骸突然开始剧烈震动！天空…我们头顶的穹顶…裂开了巨大的口子！露出了外面那…那地狱般的景象！”他指了指头顶，“三颗扭曲的太阳，紫色的星云，还有…那些像山一样会动、会发射死光的晶体怪物！”

“大量的‘巡猎者’被激活，但它们似乎也疯了，开始无差别地攻击一切活物！能量风暴席卷了大部分聚落…我们称之为‘天谴之日’，或者…‘第二次大洪水’。我们‘守夜人’，就是在那之后，由各个幸存聚落联合组成的，负责探索废墟，寻找资源，躲避‘巡猎者’和怪物，并…看守那些绝不能再次被触动的‘创造者’的遗产。”

卢雨晨的心沉了下去。卡恩的叙述，完美地印证了她的部分猜测，也描绘了一幅更绝望的图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