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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声音喑哑,乌静寻顺势挪开视线,声音淡得像秋日里的一簇风:“不,我只是见它素得有些别致。”
旁人的武器上大多都会镌刻些花纹式样,或是镶嵌些宝石珠玉,又或者是挂几个流苏坠子。偏生那把刀素得彻彻底底,纯黑的刀鞘落在少年泛着淡淡麦黄的手掌中,倒也协调。
裴淮光垂着眼,看着那把平平无奇的刀,它的确素得别致,在兵器库里一众紫电清霜的刀剑长枪中都算不上出彩,可裴淮光就是一眼看中了它。
“嫂嫂若觉得它可怜,给它系上一枚璎珞,也就不素寡了。”想到那枚平安佩,裴淮光说话的腔调不自觉地又开始变酸,“我不比阿兄好运,可以得到嫂嫂亲手雕琢的平安佩。即便嫂嫂只用一枚璎珞就打发了我去,恐怕也是我三生有幸了。”
乌静寻受不了这样阴阳怪气的腔调,绣鞋上的明珠随着主人裙摆下荡开的弧度颤颤巍巍,她径直往外走:“活儿都没干就想要报仇,小叔这算盘打得真响。”
翠屏也连忙跟了上去,见那位风姿冰冷、姿容秀异的玄衣青年还在那儿站着,有些着急:“二公子,您要是不得空,奴婢就去寻其他侍卫大哥帮忙了。”
裴淮光睨她一眼:“谁说我不得空了?”说完,他三步并两步,眼看着很快就追上了那道纤细身影。
被瞪了一眼的翠屏觉得自己很无辜!
既然要跟着去,那刚刚痛快答应不就成了吗?非要耍几句嘴皮子惹得娘子不痛不痒地怼回去几句,这二公子就高兴了?
翠屏一边儿摇头一边儿提着裙摆跟上去。
这二公子可真是个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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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静寻说要来采药,倒也不是随便扯的借口。大慈恩寺的后山生长着许多透骨草,琼夫人被腿疾折磨了许多年,乌静寻想着,裴世子帮着她过上了如今舒心平淡的生活,她总该做些什么回馈他。
这件事乌静寻并没有瞒着裴淮光,他得知乌静寻这回进山是为了给采药给琼夫人疗治腿疾,心里遏制不住地生出一些幽微的嫉妒与恨意。
她对阿兄的母亲,尚且能做到爱屋及乌。
对他这个小叔,怎么就连半点好脸色都没有?
走着走着,不知道身边的少年又在发什么病,浑身冷冰冰的,走在他身边都好像落进冰窟窿里,乌静寻又加快了脚步。
看着她仿佛迫不及待想要与他拉开距离的背影,裴淮光抱着刀一声不吭地走在后面,浑身气势如沉郁罡风,草木之间细微的动静也被这阵罡风沉默吞噬。
他注意到了不远处草丛间传来的簌簌声与人的气息交杂的混浊声响。
借着路过几棵大树,茂密树丛与草堆正好遮挡住他们的身影,裴淮光握紧了拳。
“抱歉。”
乌静寻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大力推倒,整个人都落进了一旁足够半人高的草堆里,一身绿衫的女郎很快融入了那丛草绿之中。
翠屏的尖叫还没冲破喉咙,就被裴淮光一个手刀给砍中脖颈,晕了过去。
裴淮光对她可没那么多耐心,将人扯到一棵大树背后,又快速行至那草堆面前,刀已出鞘,他的声音却比平时更加平和。
“保护好自己,等我来接你。”
乌静寻紧紧攥着用作防身的银针,低低地应了一声。
“你也小心。”
这句话又轻又短,落在裴淮光耳中,他几乎都快以为这是草木间的精怪为了迷惑他的心神,才借了她的声音,说出这样一句让他脚步不自觉停滞顺息的话。
他握着刀柄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只有敌人的鲜血迎面溅在脸上时,裴淮光才感觉到方才的一声轻语不是虚妄,而是事实。
为了不断确认那句令他心神荡漾的话是否为真,裴淮光不断用滚烫汹涌的鲜血来证明,原来她也愿意对他温声细语,有些许上心。
黑衣人们原本以为今日的任务轻轻松松便能完成,不过是要抓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回王府复命而已,他们一开始甚至都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没成想却遇上了一个硬茬!
还是个难啃的硬茬!
裴淮光杀起兴了,余光注意到有人想要往乌静寻藏身方向的草堆跑,刀光一凛,那人颈前顿时多了一道血流如注的伤口。
原先十人的队伍转眼间只剩三四人,其他人不得不顾忌着,加大围攻砍杀的力度。
裴淮光没有接受过十分系统的武学训练,他所能得到的除了在草原上摸爬滚打十余年的矫健身手,也就只有那个沉默寡言的老头教他的那些所谓剑术。
他现在用刀,刀中倾泻而出的力量依然磅礴精纯,不逊色于剑。
直至一声尖叫传来,打破了裴淮光眼前的血色。
是乌静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