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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滴答。”也是这样的水声里。
也是一片黑暗之中。
天穹在她面前破碎,虚空裂缝延伸到她身前,吞走周围的一切,四下无人,只有她神情漠然麻木,像是缝一块永远缝不好的布,填补着一道又一道不知怎么冒出的裂缝。
无尽的黑水在她身后轰隆奔涌。
夏枕玉和季颂危偶尔会来轮换她,但他们都有这样那样的事,加起来也不及她修补得久,最终总是她孤身在奔涌的黑水之上,无望地填补着永远填不完的裂缝。
有一天,她也厌倦了这无尽的针线活。
耐心本也不是魔修的特质,不耐烦才是。
她需要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甚至剑走偏锋、只能逸一时也行。
于是她选取了她曾经舍弃的办法。
她发了个誓约。
“我以道心为誓,舍弃百年寿元,立下屏障,使此后靖平,无有天倾地陷之忧。”
一百年的寿命对她来说微不足道,只要她没有陨落在道心劫中,她的寿命几乎是无穷无尽的,因此她说得眼睛也不眨。
不出意料,这誓约根本没成,虚空裂缝在她面前狰狞地吞噬着,像是一张咧开的嘴,无情嘲笑她想用芝麻换真金的美梦。
她既不意外,也不失望,把筹码换成了两百年。
还是不成立。
于是她就这么一百年、一百年地累加,一直加到了十万岁——就算化神修士理论上寿命无穷,她也从没觉得自己可以活那么久,因此到此时,她完全是由着自己的性子瞎胡闹了。
万幸誓约没成立,倘若它突然成立了,她说不定下一瞬就暴毙了。
她继续琢磨,猜想也许是因为她的筹码太虚无,于是她把加法改成了减法,“我以道心为誓,暂立屏障,一万载内必破道心劫,使山海靖平,无有天倾地陷之忧。”
又没成,她从一万年减到两千年,一路往下减,越减越少,像个小商贩一样讨价还价。
“一千五百年……”
“一千三百年……”
……
“一千二百六十八年……”
“一千二百六十七年……”
直到最后……
“……一千二百零六年,誓平山海、再造青穹。”
“若不践誓,身死道销。”
誓约立成。
那一天五域震荡,华光满天,那时不时出现的虚空裂缝就此在五域绝迹,一道如青空般的屏障护住五域,从此成了这世间的第二道苍穹。
一千年过去,任风吹雨打、天灾人祸,它岿然不动。
从此那道青穹屏障成了曲砚浓无冕之尊的象征,成为她天下第一的明证,因为她能只手挽天倾,因为除了她没有任何人都能立下那样一道屏障。
季颂危不能,夏枕玉不能,谁也不能。
她非仙非魔,已完全超过了人们对化神修士的幻想,明明未成道主,在五域的想象中却已近乎仙圣。
但他们都不知道,连她自己也忘了,她比夏枕玉和季颂危强,甚至强很多,她可以暴打季颂危,但他们终究还是同一境界的修士,她并非超越了化神,她并不能只手遮天。
她只是……比较舍得。
曲砚浓拾取了被掩埋的真相。
她发现自己居然不太惊讶,反而有种恍然——她就说自己不应该比一千年前弱那么多嘛。
原来问题从未解决,只是被她搁置了。
“一千年前”只是个虚数,她掰着指头快速算了一下距离立下誓约时过了多久,最后发现一千一百多个春秋辗转而过,她只剩四十六年去践行这个誓约,倘若不能成功,就要如约身死道销。
曲砚浓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