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三足鼎折了一足(第2页)
只剩下齐刷刷的“陛下圣明”!
难道……真被这狂徒说中了?
没了扶苏在京震慑,那些臣子连谏言的骨头都软了?
“那……那前两只足呢?”扶苏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不易察觉的动摇,“北境和郡县,总该稳固吧?”
“北境?看着稳当,实则悬得很!”
赵天成的草杆在地上划出刺啦一声长响,“蒙恬那三十万张嘴,吃的粮草得靠首道从关中千里迢迢运过去。可首道沿线的郡县,当官的都是关中派去的秦吏,懂个屁的旧赵、旧燕民情!”
“去年雁门郡闹旱,秦吏按秦律硬征粮,差点逼得边民造反,最后还是蒙恬偷偷挪用军粮才压下去。”
“你说,这是兵不够强,还是官太无能?”
他顿了顿,声音里透出点假模假式的叹息:“至于郡县嘛……更像是在六国故地铺了层薄砖。迁过去的关中旧族占了最好的地,本地人只能啃荒山野岭;”
“秦吏拿着秦律当金科玉律,连人家乡里嫁闺女、埋死人怎么哭都要管!”
“这怨气啊,跟晒干的柴火似的,堆得满地都是,平时看着没事,只等一个火星子……轰!”
“火星子?何处能有火星子?”扶苏的声音带着急切。
“远的在北境,近的……就在咸阳!”
赵天成的语气忽然变得戏谑。
“比如万一哪天陛下龙体欠安,那传位的遗诏,由谁来执笔,玉玺又握在谁手里?”
“再比如那些被坑杀的儒生、被强迁的六国旧族,他们的子孙后代,难道真能忘了这血仇家恨?”
“还有那骊山的十万囚徒?还能乖乖的?”
耳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
蒙毅只觉得后背的冷汗己浸透内衫,他偷眼觑向始皇帝——嬴政的脸庞隐在灯油的阴影里,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杀意与……惊疑!
赵天成口中的每一个“火星子”,都精准地燎在他最隐秘的心病上!
这些深埋心底的忧虑,他只与李斯隐晦提过,这囚徒如何能看得如此分明?
“此人……绝非市井狂徒。”嬴政的声音压得极低,字字如冰珠砸落,“他说‘折了一足’,是在暗指扶苏被贬动摇了国本;说北境郡县隐患,是在提醒有人可借此作乱……他究竟是说给‘扶苏’听,还是……故意说予朕听?”
蒙恬焦急说道:“陛下!此獠包藏祸心,妖言惑众,臣请即刻将其……”
“不必!”嬴政猛地抬手。
“他若真是乱党,不会说这些!他若想说给朕听……必还有下文!”
他死死盯住那面墙,仿佛能穿透砖石,看到牢房里那个翘着腿等死的齐国狂徒,“朕倒要听听,他这三足鼎,还能折几只足!”
牢房里,赵天成似乎说累了,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行了行了,今日份的‘危言耸听’就到这里。反正足折了一只,剩下两只能不能撑住,就看咸阳宫里那位的手艺了。我啊,困了。”
扶苏却不肯罢休:“先生!既知隐患,难道就无法补救吗?”
“补?补个锤子!”赵天成的声音透着浓浓的惫懒和不耐烦,“就像青铜鼎裂了缝,看着还能镇宅,你敢往里头添烈火试试?‘嘭’!炸你一脸铜渣!”
“我一个就剩西天活头的死囚,操这份闲心干嘛?你也赶紧歇着吧,记住啊,明天的饼,多加芝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