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石河血晨（第2页）

“右翼杨将军被刘宗敏部缠住，脱身不得！”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

吴三桂的心一点点沉下去。难道多尔衮要坐视关宁军被李自成歼灭？他是在借刀杀人？巨大的恐惧和悔恨攫住了他。

“顶住！告诉郭云龙、杨珅，就是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要给我顶住！”他几乎是咆哮着下达命令，声音因为焦急而嘶哑。此刻，他己无路可退。

就在关宁军防线岌岌可危、几近崩溃的边缘，午时刚过，天色却莫名地阴沉下来。一阵强劲的东北风毫无征兆地刮起，卷起地上的沙尘枯草，吹得人睁不开眼。风沙弥漫，天色昏黄，仿佛末日降临。

就在这天地变色的刹那——

“呜——呜——呜——”

一种低沉、苍凉、却又带着某种蛮荒力量的号角声，穿透了风沙与战场的喧嚣，从关城方向，从大顺军的侧翼乃至后方，猛然响起！

这号角声不同于明军，也不同于大顺军，它属于关外的征服者！

几乎在号角响起的同一时间，地面开始剧烈地颤抖！那不是数千数万人的脚步，而是数万精锐骑兵同时发起冲锋时，马蹄践踏大地引发的、如同闷雷滚过天际的轰鸣！

弥漫的风沙中，仿佛有无数的恶魔从地狱中涌出！白色的、蓝色的、红色的浪潮，如同钱塘江大潮，以排山倒海之势，从山海关方向，从大顺军毫无防备的侧翼，席卷而来！冲在最前面的，正是多尔衮亲自统领的正白旗精锐，以及多铎的镶白旗骑兵！

他们选择了最佳的战机——大顺军久攻关宁军不下，士卒疲惫，注意力完全被正面战场吸引，侧翼暴露无遗之时！而且，借助这突如其来的风沙，完美地掩盖了他们的行踪和冲锋的声势！

“八旗铁骑！杀！”

震耳欲聋的呐喊声如同霹雳炸响！

如同热刀切牛油，八旗铁骑锋锐的楔形冲锋阵型，狠狠地凿入了大顺军混乱的侧翼！那些身披重甲、手持长矛大刀的巴牙喇兵，如同坦克般冲垮了一切阻挡！后续跟进的八旗骑兵，则如同狼群，用弓箭精准地射杀着试图组织抵抗的军官，用马刀肆意砍杀着惊慌失措的步卒。

屠杀！一面倒的屠杀！

大顺军完全被打懵了。他们根本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遭遇如此强大而陌生的敌人！侧翼的部队瞬间崩溃，恐慌如同瘟疫般向全军蔓延。

“是鞑子！鞑子兵来了！”

“快跑啊！”

“顶住！不许退！”刘宗敏等将领试图弹压，但在八旗铁骑摧枯拉朽的冲击下，任何努力都是徒劳。兵败如山倒！

高岗上，李自成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他看着自己的军队在内外夹击下土崩瓦解，看着那白色的洪流在风中狂舞的龙纛指引下，肆意践踏着他的霸业梦想。

“天亡我也……”他喃喃自语，脸上血色尽褪，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几乎坠下马来。

“陛下！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李过等人慌忙扶住他，簇拥着他，在亲兵的死战护卫下，仓皇向西南方向败退。

战场中央，压力骤减的吴三桂，看着眼前崩溃的大顺军和纵横驰骋的八旗骑兵，心中五味杂陈。有绝处逢生的庆幸，有引狼入室的苦涩，更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主导权己经彻底掌握在了那个坐在白色战马上的摄政王手中。

“关宁军！随我杀敌！”他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挥剑指向溃逃的大顺军，发出了追击的命令。这是他必须做的姿态。

石河两岸，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战斗变成了追击与屠杀。大顺军六万主力，在此役中遭受毁灭性打击，阵亡、被俘者不计其数。刘宗敏负伤败走，李自成仅率少量残兵仓皇南遁。

当夕阳西下，将最后一片余晖洒在这片修罗场上时，残破的旗帜、丢弃的兵器、层层叠叠的尸体，无声地诉说着这一日的惨烈。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几乎令人作呕。

山海关的威胁解除了，李自成的主力溃败了。但胜利的旗帜，却主要飘扬在了八旗军的阵地上。多尔衮立马于一片尸山血海之中，望着西面广袤的土地，目光深邃。

洪流冲破了第一道堤坝，前方，己是一马平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