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铁骑惊破太平梦(第2页)
“民心?”王元雅猛地一拍公案,声音尖利,“民心早就散了!你看看这城中,多少人家与关外贸易,多少胥吏与边将勾连?他们…他们肯死战吗?”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熄了众人最后一丝侥幸。遵化作为边贸重镇,与关外牵扯极深,私下贸易往来频繁。和平时期这是财路,战乱一起,这就成了洗不脱的嫌疑和动摇的根基。谁家没有几门关外的亲戚?谁又没有暗中贩运过些皮货东珠?
恐慌如同瘟疫,以衙门为中心,随着那一声声不成调的锣鼓,迅速蔓延到全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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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铛!铛!铛!”
急促的锣声撞碎了市井的喧嚣。
“关城了!关城了!建奴杀来了!”
小贩的叫卖声、伙计的吆喝声、妇人的闲谈声戛然而止。人们愣在原地,侧耳倾听那从未听过的、透着惶急的锣声,以及隐约从北方传来的、闷雷般的鼓噪。
“胡说八道什么?”茶馆里,一个老者端着茶杯,强自镇定,“准是又是哪伙马贼闹事…”
他的话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马蹄声打断。一队盔歪甲斜的守城兵士疯狂抽打着坐骑,从街上狂奔而过,溅起一片泥雪,嘶声喊着:“回家!都快回家!鞑子兵来了!上城墙!所有丁壮都上城墙!”
“鞑子兵?”人们面面相觑,脸上先是茫然,随即slowly被恐惧攫住。
“不是马贼…是建奴?”一个卖柴的汉子喃喃道,肩上的柴捆“哗啦”一声滑落在地。
短暂的死寂后,巨大的恐慌如同堤坝溃决,轰然爆发!
“跑啊!”
不知谁先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整条街市瞬间炸开了锅。人们像无头苍蝇般狂奔推搡,哭喊声、咒骂声、撞击声响成一片。货摊被撞翻,瓜果蔬菜滚落一地,被无数只脚践踏成泥。孩童被冲散,发出惊恐的啼哭。女人尖叫着寻找家人。
“城门!快出城!”有人试图往城门方向挤。
“关了啊!早关死了!”绝望的吼叫回应道。
更多的人则疯狂地涌向家方向,试图抢在最后的时刻躲回那看似安全的蜗壳。砖石结构的宅院大门被重重关上,发出砰砰的巨响,门闩落下,仿佛这样才能隔绝那迅速逼近的恐怖。
米铺、盐店前瞬间挤满了疯狂抢购的人群,铜钱银子像废纸一样扔出去,只为换得一点点活命的粮食。咒骂、厮打、哭嚎,为了一袋米面,平日里的邻里乡情荡然无存。
一座临街的酒楼二楼,几个原本正在饮酒作乐的商人扑到窗边,面色如土地看着下方的混乱。
“王掌柜,你…你上个月才从科尔沁换回来那批皮子…”一个瘦高商人颤声问。
被问到的胖商人额头冷汗涔涔,猛地抓住同伴的手臂:“快!快回家!把那些关来的书信、货单全都烧了!一片纸都不能留!快啊!”
若是城破…若是城破…这些与关外往来的证据,就是抄家灭门的铁证!
几人连滚带爬地冲下楼,卷入混乱的人潮。
城西,一处低矮的贫民区。破烂的窝棚挤在一起,污水横流。这里的混乱与恐惧同样真切,却带着更深的绝望。他们没有高墙大院可以躲避,没有余粮可以抢购。
“娘!我怕!”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女孩紧紧抱着母亲的腿,看着外面奔逃呼号的人影,吓得大哭。
衣衫褴褛的老妇瘫坐在门槛上,浑浊的眼睛望着北方冒起的黑烟,干瘪的嘴唇哆嗦着,念着无人听清的佛号。她的儿子,就在边军服役,己经大半年没有音信了。
几个地痞趁机踹开一间摇摇欲坠的屋门,冲进去翻找值钱的东西,与屋主扭打在一起。
混乱从街道蔓延到每一个院落,每一条缝隙。信任崩塌,秩序荡然无存。这座大明北疆的繁华边城,在战争阴影猝然降临的瞬间,便露出了它脆弱和混乱的底色。高墙之后,并非铁板一块,而是无数裂痕与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