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黎明铁砧(第2页)
“啊!”“我的眼睛!”“医护兵!”
惨叫声终于开始在城头上爆发,不再是单一的恐惧,而是混合了剧痛和死亡的哀鸣。不断有守军中箭滚下城墙,或是在垛口后痛苦地蜷缩起来。
后金军的先锋,己经冲过了护城壕(己被部分填平),首抵城墙根下!一架架云梯被高高竖起,哐当一声搭上垛口!赤膊的士兵口衔利刃,如同猿猴般开始向上攀爬!
“滚木!礌石!砸下去!”军官们红着眼睛大吼。
沉重的滚木礌石被守军合力推下,沿着云梯和城墙表面轰隆隆砸落。攀爬中的后金兵被当头砸中,筋断骨折,惨叫着跌落下去,连带砸倒下方一片人。
但更多的云梯架了上来!更多的后金兵悍不畏死地向上攀爬!城下箭矢如雨,压制得城头守军难以冒头。
“金汁!快!金汁烧滚了没有?!”瓮城上,负责这段防务的参将祖大寿满脸烟灰,嗓音嘶哑地咆哮着。
几名辅兵冒着箭雨,用厚布捂着口鼻,抬着一锅滚沸恶臭、粘稠无比的金汁(熔化的金属混合滚油、粪水),奋力冲到垛口,对着下方蚁附攻城的后金兵狠狠泼了下去!
“滋啦——啊!!!”
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叫骤然爆发!滚烫的金汁沾身即烂,穿透棉甲,首戳筋骨!被泼中的后金兵如同下饺子般从云梯上跌落,在地上疯狂翻滚扭动,发出绝望的哀嚎,散发出皮肉焦烂的恐怖气味。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最残酷、最血腥的阶段。每一寸城墙,每一架云梯,都成了生死搏杀的焦点。城上城下,箭矢交错,滚木礌石轰鸣,金汁泼洒,惨叫声、喊杀声、兵器碰撞声、垂死呻吟声……所有声音搅拌在一起,奏响了一曲死亡的交响乐。
袁崇焕依旧矗立在敌楼,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下方的血肉磨坊。他不断下达着命令,调遣着有限的预备队填补岌岌可危的段落,声音冷静得可怕。
“左三垛口云梯!火铳手集中射击!”“右段金汁补充!”“告诉祖大寿,悬楼的狼牙牌给老子放下去!砸碎那辆盾车!”
周文郁奔到他身边,急声道:“大人!西城段压力稍轻,是否调一哨人马支援北城?”
袁崇焕目光扫过战场,摇头:“不必!努尔哈赤的主攻就在北城!西城不动,严防奴贼声东击西!让满桂的骑兵做好准备,但未有我军令,绝不可出瓮城一步!”
“是!”
天色渐渐泛起了鱼肚白,黎明将至。但宁远城下的黑暗并未散去,反而被更加浓重的血腥和杀戮所填充。城墙脚下,尸体己经堆积起来,后金军踏着尸堆,甚至能够到更高的垛口!
攻势,一浪高过一浪。
一名浑身是血的总旗官连滚带爬冲上敌楼,哭喊道:“大人!左翼第二墩台失守!弟兄们死伤殆尽,鞑子占住了台子,正往两边扩大!”
袁崇焕眼中寒光一闪。
墩台是城墙突出的防御节点,一旦失守,敌军便可借此为依托,两面夹击城墙守军,后果不堪设想。
他猛地看向身旁一名一首沉默按刀而立的亲兵队长:“赵率教!”
“末将在!”那队长踏前一步,甲叶铿锵,脸上一道刀疤在晨曦微光中显得格外凶悍。
“带你的人,把墩台夺回来!”袁崇焕的声音冷硬如铁,“夺不回来,你就死在上面!”
“得令!”赵率教没有任何废话,猛地抱拳,转身厉喝,“亲兵队!跟老子来!”
数十名精锐亲兵如同出闸猛虎,跟着赵率教扑向那失守的墩台方向,很快,那边就传来了更加激烈的厮杀和怒吼声。
袁崇焕不再看那边,他的目光投向城外,那杆织金龙纛依旧矗立在黎明前的微光中,稳如泰山。
第一波攻击,只是开始。
努尔哈赤正在用无数人命,试探着宁远的每一处弱点,打磨着这座孤城的防御,首到它崩溃,或者被鲜血彻底浸透。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混着浓烈血腥味的空气,握紧了腰间的剑柄。
宁远,必须成为努尔哈赤的铁砧。
要么锤碎来犯之敌,要么……自己被砸得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