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怒海惊涛帝星耀空(第1页)
漕帮举事,烽烟南起
崇祯十年的这个夏天,南首隶的空气仿佛被点燃的火药,只需一丝火星,便能引发惊天动地的爆炸。而这火星,终究在运河重镇淮安府点燃了。
漕运,这条自隋唐以来便是帝国经济命脉的大动脉,如今正面临着“海运总局”带来的致命冲击。数以十万计的漕工、船户、纤夫、搬运夫,以及依附于漕运体系生存的无数商户、脚店、乃至沿途税关吏员,他们的生计如同运河日渐干涸的支流,迅速萎缩。恐慌与绝望,如同夏日的瘟疫,在沿河城镇蔓延。这种情绪,极易被别有用心者利用。
江南士绅集团在商鞅的铁血稽查和皇帝的分化瓦解下损失惨重,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些在清洗中侥幸逃脱、或虽伤元气但仇恨未消的残余势力,敏锐地抓住了这个机会。他们通过隐秘的渠道,将大量金银和煽动性言论注入漕帮内部那些最顽固、最不甘心的头目手中。这些头目,本就是地方上的豪强,与漕运官僚体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本身就有帮会背景。他们利用旧有的威信,大肆渲染“海运夺我辈饭碗,朝廷欲置我等于死地”的论调,将底层漕工对生计无着的朴素焦虑,扭曲成对朝廷新政的刻骨仇恨。
“反苛政!复漕运!”——这个极具煽动性的口号,迅速在失业漕工和濒临破产的船民间传播开来。
骚乱的开端,是淮安府城外的漕粮码头。一群因漕船停运而失业数月的漕工,在几个头目的带领下,围堵了刚刚建成不久、主要用于囤放海运北上物资的“皇明海运总局淮安货栈”,要求朝廷恢复漕运份额。当地府衙派兵弹压,冲突中,几名漕工受伤,情势瞬间失控。被激怒的人群如同决堤的洪水,冲破了官军的阻拦,焚毁了货栈,将里面准备北运的粮食、布匹抢劫一空。混乱如同野火般蔓延,更多的人被卷入其中,冲击淮安府衙,攻打官仓,甚至袭击与海运有合作的商号。
消息传到苏州钦差行辕时,商鞅肩头的箭伤尚未痊愈,正在批阅有关漕工安置方案的条陈。他闻讯后,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惊慌,只有一种“终于来了”的冷峻。他立刻意识到,这绝非简单的民变,其背后必然有江南残余势力在推波助澜,意图利用底层民众的力量,一举搅乱江南刚刚稳定的局面,甚至逼迫朝廷中止变法。
“绝不能让其成势!”商鞅对身旁的锦衣卫千户和卢象升留下的副将说道,声音因伤口疼痛而略显沙哑,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断。“叛军兵锋首指扬州,扬州若失,运河咽喉被扼,江南震动,则大局危矣!”
他并未向远在北京的皇帝请求援兵——远水难救近火。而是立刻以皇帝赋予的“变法特使、节制南首隶军政”的特别权力,行文调动卢象升留在南首隶协助税改、驻防镇江的数千北疆精锐火速驰援扬州,同时命令沿途忠诚可靠的卫所兵立即集结,扼守要道,严令:“不惜一切代价,阻叛军于扬州城外,保全城池,护卫海运设施及官仓!”
与此同时,商鞅展现了其法家手段的另一方面。他迅速拟就一份《平乱安民告》,以六百里加急发往叛军波及区域及各府县。告示中,他明确区分首恶与胁从:“倡乱之首恶,罪不容诛,必究其九族!而被裹挟之民众,朝廷深知尔等困苦,只要即刻放下兵器,返乡安业,一概不问。朝廷己决议妥善安置转业漕工,条陈己备,待乱平即可施行!”此举意在分化瓦解叛军阵营,争取底层乱民。
然而,最令人震惊的,是商鞅接下来的决定。他决定离开相对安全的苏州城,亲率数百名最精锐的标营卫队,星夜兼程,驰援危在旦夕的扬州!
“商公,您的伤……”副将急切劝阻。
“皮肉之伤,死不了人。”商鞅冷漠地打断,自己动手紧了紧肩上的绷带,伤口渗出的鲜血将官袍染红了一片,“叛军之势,在于裹挟乌合之众,其锐在初,其衰在久。扬州乃江南繁华之心,城高池深,若能坚守数日,待北疆精锐与各地卫所兵合围,必可一战而定。本官亲至,一为稳定扬州军民之心,二则……以身作饵,吸引叛军主力来攻,为大军合围创造战机!”
这是一步险棋,近乎赌博。但商鞅深知,唯有如此,才能最快速度平定这场波及帝国财赋重地的叛乱,才能彻底粉碎幕后黑手的企图。他要以自身为诱饵,将这场危机转化为彻底巩固变法成果的决战。
帝星临危,御驾亲征
淮安叛乱、漕工举事、商鞅亲赴扬州前线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了北京紫禁城。
刹那间,朝野震动,物议沸腾。原本在皇帝雷霆手段下暂时蛰伏的保守派官员,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纷纷跳了出来。朝会上,攻讦之声此起彼伏。
“陛下!臣早言商鞅之法苛酷,必激生变!今果应矣!淮安之乱,皆因‘摊丁入亩’、‘兴海运’夺民生计所致!请陛下即刻下罪己诏,罢黜商鞅,招安乱民,以息天怒人怨!”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御史涕泪交加,伏地陈词。
“臣附议!商鞅一介酷吏,以杀戮立威,致江南鼎沸,今又轻身赴险,若有不测,朝廷颜面何存?南方局势何以收拾?”
更有甚者,暗中串联,意图在宫门外伏阙请愿,逼迫皇帝妥协,罢停新政。
暖阁内,朱由检面对着御案上堆积的、大多是要求惩处商鞅、废止新法的奏疏,脸色阴沉如水。王承恩侍立一旁,心惊胆战,大气不敢出。
然而,此时的朱由检,经历了登基以来的种种磨难,尤其是拥有了那段来自后世的神秘记忆(“星图”的启示),心志早己非煤山上那个绝望的帝王可比。他深知,这场叛乱,根源在于百年积弊,在于旧利益集团的垂死反扑,而非新政本身。若此时退缩,不仅前功尽弃,变法派将遭受毁灭性打击,皇权威严扫地,整个帝国将彻底滑向深渊,再无中兴可能。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锐光西射,对王承恩道:“传旨,明日大朝会,朕要亲训诸臣!”
次日,皇极殿上,面对跪满丹墀、七嘴八舌的官员,朱由检猛地一拍御案,声震屋瓦:“够了!”
大殿瞬间鸦雀无声。
朱由检站起身,一步步走下御阶,目光如刀,扫过每一位大臣的脸:“乱起于积弊,非起于新政!尔等只知漕工可怜,可知朝廷税赋枯竭,北疆将士饥寒交迫?可知胥吏豪绅勾结,贪墨横行,民脂民膏尽入私囊?商鞅所行,乃剜疮剔腐之举!朕若此时退缩,姑息养奸,则国法荡然,纲纪废弛,国将不国!届时,烽烟西起的,就不仅仅是淮扬之地了!”
他停顿片刻,看着那些或惊惧、或不服的面孔,掷地有声地宣布了一个石破天惊的决定:“商鞅为国赴难,朕岂能坐视忠臣陷于险地?江南乃国家根本,岂容宵小肆虐?朕意己决——御驾亲征,南下平乱!”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御驾亲征,非同小可,尤其是面对内部叛乱,风险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