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龙旗北指日月重光(第1页)
在芜湖城的北面,有一个名叫十里坡的地方。这里曾经是一片宁静的草地,但如今却成了一片惨不忍睹的景象。
尸骸横七竖八地堆积在一起,仿佛是被随意丢弃的垃圾一般。鲜血浸透了荒草,将原本翠绿的颜色染成了暗红色,让人触目惊心。
叛军的旗帜也失去了往日的威严,它们被践踏在污泥和血泊之中,破烂不堪,就像被人丢弃的抹布一样。残破的刀枪和丢弃的盔甲散落在西周,仿佛在默默地诉说着不久前那场激烈而残酷的战斗。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和硝烟气息,这种味道如此强烈,以至于让人感到作呕。成群的乌鸦在低空盘旋,它们发出的聒噪声音在这片死寂的土地上回荡,仿佛是在为这场血腥的屠杀悲鸣。
一面巨大的明黄龙旗,在战场中央的高坡上猎猎招展,成为这片血色地狱中唯一刺眼的亮色。龙旗之下,临时搭建的刑台,由粗粝的原木拼接而成,缝隙间还残留着暗褐色的血痂。
朱由端坐在龙旗之下的御座上。他并未披甲,只着一身素色常服,外罩那件明黄龙纹披风。脸色依旧苍白,甚至比几日前更加缺乏血色,连日行军与擂鼓耗尽了他本就亏虚的元气,此刻全靠一股冰冷的意志支撑。但他的腰杆挺得笔首,那双眼睛,如同两汪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没有胜利的狂喜,只有一片沉寂如铁的冰冷,以及那沉淀到极致的、刻骨的恨意。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刑台上那个被剥去甲胄、仅着白色囚衣、五花大绑跪倒在地的身影——左良玉。
这位曾经的宁南侯,拥兵二十万、雄踞武昌、气焰熏天的枭雄,此刻面如死灰,头发散乱,华丽的锦袍囚衣上沾满了泥污和血渍。他肥胖的身体因恐惧而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求生的本能。他被两名如狼似虎、赤裸着上身、露出虬结肌肉的刽子手死死按着,动弹不得。其中一名刽子手手中,正拿着一柄形状奇特、闪烁着森然寒光的薄刃小刀,仔细地在一块油石上打磨着。
“陛……陛下……饶命啊!饶命啊!”左良玉的声音仿佛被撕裂一般,嘶哑而又凄厉,其中还夹杂着些许哭腔。他的身体颤抖得厉害,仿佛风中的残叶一般,似乎随时都可能倒下。
他的额头拼命地撞击着那冰冷的木台,每一次撞击都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整个大殿都在为之震动。那木台坚硬无比,撞击的力量如此之大,以至于左良玉的额头很快就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血痕,鲜血顺着他的额头流淌下来,染红了他的衣襟。
然而,左良玉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他依旧疯狂地撞击着木台,口中不停地求饶:“饶命啊!陛下!罪臣……罪臣真是糊涂啊!我竟然被马士英、阮大铖那两个狗贼给蒙蔽了!我真是被猪油蒙了心啊,陛下!”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悔恨和自责,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涌出,顺着他那满是皱纹的脸颊滑落,滴落在木台上,形成了一滩水渍。那水渍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刺眼,仿佛是左良玉那颗破碎的心。
“求陛下开恩啊!念在罪臣昔日也曾为朝廷立过些许微功……求陛下赐臣一死吧!给臣一个痛快!”左良玉的哀求声在这死寂的战场上回荡,显得格外刺耳。然而,他的哀求并没有换来任何回应,只有周围那些肃立的三军将士们更加冰冷的眼神和无边的鄙夷。
这些将士们心中都清楚,正是这个逆贼,勾结奸佞,趁国家遭遇危难之际引兵作乱,险些将金陵和整个江南都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他的罪行罄竹难书,如今落到如此下场,完全是他咎由自取,根本不值得同情。朱由面无表情,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他缓缓抬起手,动作因虚弱而显得有些滞涩。王承恩立刻躬身,将一柄装饰着明黄流苏的沉重鼓槌,恭敬地递到他手中。
鼓槌入手冰凉。朱由的手指因用力而指节发白。他看向高台一侧肃立的岳飞。
岳飞一身亮银山文甲未卸,猩红披风在江风中猎猎作响。他按剑而立,面容沉静如水,唯有那双虎目,如同深不可测的寒潭,扫过刑台,扫过哀嚎的左良玉,最后落在朱由身上。没有言语,只是微微颔首。
朱由的目光又掠过薛仁贵。薛将军玄甲残破,脸色因失血过多而蜡黄,但依旧如同一杆标枪挺立,冰冷的眼神如同实质的刀锋,剐在左良玉身上。他手中紧握的陌刀刀锋上,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那是在追击溃兵时,亲手斩杀了左良玉麾下数名心腹大将所留。
“咚!”
这一声鼓响,仿佛是来自地狱的丧钟,沉重而压抑,让人的心脏都不禁为之一颤。它突兀地打破了这片死寂,仿佛是在宣告着一场可怕的审判即将开始。
朱由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鼓槌狠狠地砸向鼓面,发出的声音震耳欲聋,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撕裂开来。这鼓声中蕴含着帝王的滔天恨意和不容置疑的裁决意志,让人感受到了无尽的威严和压迫。
就在鼓声落下的瞬间,左良玉发出了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那声音如同杀猪一般,让人毛骨悚然。这惨嚎声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久久不散,仿佛是他内心深处的恐惧和绝望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出来。
与此同时,刽子手手中的薄刃如同毒蛇吐信一般,迅速而精准地在左良玉肥胖的左胸上方划下了第一刀。那薄刃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仿佛是死神的镰刀,无情地收割着生命。
只见一片薄如蝉翼的皮肉被灵巧地剔了下来,上面还带着丝丝血丝,仿佛是被精心切割过的艺术品。刽子手的动作快如闪电,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让人不禁感叹他的技艺之高超。
“咚!”第二槌!朱由的呼吸变得粗重,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病态的潮红!
“饶命啊——!!!”左良玉的身体如同离水的鱼般疯狂扭动挣扎!剧痛和极致的恐惧彻底摧毁了他的意志!涕泪横流,屎尿齐下!腥臊恶臭瞬间弥漫开来!
“噗嗤!”第二刀!第三刀!刽子手面无表情,手法稳定而残酷。薄刃翻飞,每一次落下,都带起一片薄肉,精准地避开了致命的血管。鲜血如同细小的喷泉,从无数细密的创口中汩汩涌出,迅速染红了他白色的囚衣,顺着木台的缝隙滴落,在黄土上汇成一滩刺目的暗红!
“咚!咚!咚!”随着朱由手中鼓槌的不断落下,那鼓声如同惊涛拍岸一般,越来越快,越来越重!每一次鼓槌与鼓面的撞击,都像是在朱由的心头狠狠地敲击一下,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这鼓声,不仅仅是简单的节奏,更是朱由内心深处所有情感的宣泄。他将对卢象升殉国的无尽悲痛,对金陵城破的奇耻大辱,对一路南狩牺牲将士的深切哀悼,以及对左良玉反复无常、引狼入室的滔天怒火,全部融入到了这一声声沉重的鼓点之中!
每一次擂击,都像是在朱由的灵魂深处掀起一场风暴,让他的身体无法承受如此巨大的情感冲击。他的嘴角开始有血丝渗出,不受控制地流淌下来,但他浑然不觉,眼中只有那刑台上翻滚哀嚎的身影!
那身影在朱由的眼中,仿佛己经不再是一个简单的人,而是他所有痛苦和仇恨的化身。他要让这鼓声,将那身影彻底淹没,让他承受比死亡更可怕的折磨!鼓声!惨嚎声!行刑的刀锋切割皮肉的细微声响!混合着江风的呜咽,构成一曲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交响!
三军肃立!鸦雀无声!唯有粗重的呼吸和紧握兵器的骨节爆响!每一个将士,无论是岳家军的百战精锐,还是龙骑的复仇之刃,亦或是临时收编的卫所兵,此刻都感到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与震撼!他们看着那高踞龙旗之下、擂鼓行刑的帝王,看着他苍白脸上那近乎冷酷的平静,看着他擂鼓时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何为天子之怒!何为帝王之威!何为背叛者应有的下场!
“陛下…万…岁…”不知是谁,第一个发出颤抖的低语。
“陛下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