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天下之影与裂痕初现（第1页）

宫部继润这位来自“天下人”的使者，像一块投入池塘的巨石，彻底搅浑了柳川会盟的水。之前还在为抗岛津联合细节争吵不休的各方势力，此刻都暂时放下了彼此那点小算盘，开始认真思考一个更宏大也更致命的问题——如何应对羽柴秀吉？

广间内的气氛变得异常诡异。争吵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窃窃私语和闪烁不定的眼神。每个人都在观察别人的反应，也在心里飞快地权衡着利弊。

大友家的代表似乎看到了一丝“复兴”的希望，觉得或许可以借助秀吉的力量来压制岛津，甚至恢复大友家往日的荣光（虽然这想法很天真），脸上竟然恢复了一点血色。

筑紫广门这类与岛津有血仇的武斗派，则对“调停”嗤之以鼻，他们更相信手中的刀，担心秀吉的介入会让他们失去亲手报仇的机会，或者秀吉为了大局反而会偏袒岛津。

草野镇永等墙头草则陷入了更深的纠结。投靠秀吉看似是个更粗的大腿，但秀吉远在近畿，鞭长莫及，万一他只是嘴上说说，实际并不首接介入，那自己现在表态岂不是提前得罪了近在咫尺的岛津？

而秋月种实，这个野心家，眼神更是变幻莫测。他似乎从秀吉的介入中，看到了浑水摸鱼、火中取栗的更大机会。

立花道雪和我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秀吉使者的到来，打乱了我们推动联合抗岛津的计划。

“道雪公，此事您怎么看？”我低声问道。

立花道雪沉吟道：“秀吉势大，不可正面忤逆。但其意在掌控九州，而非真心为我等着想。所谓调停，恐是欲使我等与岛津两败俱伤，他再来收拾残局，亦可兵不血刃收取九州。”

姜还是老的辣，一眼就看穿了秀吉“调停”背后的本质。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那我们……”我试探着问。

“联合之事，仍需推动。”立花道雪斩钉截铁，“唯有我九州自身团结，拥有足够的力量，无论是对抗岛津，还是应对秀吉，方有说话的底气和回旋的余地。否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我深以为然。自己没有实力，指望别人替你出头，那是不可能的。秀吉的“调停”可以作为一个备选方案，一个施加给岛津的外部压力，但绝不能作为唯一的依靠。

“只是，经此一事，这会盟……”我看了看心思各异的众人，叹了口气。

“无妨。”立花道雪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正好借此，看清哪些人是真心抗敌，哪些人是首鼠两端！”

接下来的讨论，变得索然无味。在秀吉这柄“达摩克利斯之剑”的阴影下，之前的种种争执都显得微不足道。各方势力都心不在焉，草草通过了设立联合军议所（常设柳川城）、建立初步情报共享机制等几个不痛不痒的决议后，便纷纷借口需要请示主家，匆匆结束了这次虎头蛇尾的会盟。

所谓的九州抗岛津联合军，连个雏形都没能建立起来，就几乎夭折了。

会盟结束后，立花道雪私下再次召见了我。

“秀宗，局势愈发复杂了。”他叹了口气，“岛津未退，秀吉又至。九州前途，扑朔迷离。”

“岳父大人，我们接下来该如何行事？”我虚心请教。

“对外，可暂应允秀吉使者，表示愿意考虑调停，拖延时间，摸清其真实意图和底线。对内，你我要更加紧密联合，整军经武，积蓄力量。同时，派人密切关注近畿动向，以及……岛津家对秀吉介入的反应。”

他看着我，语重心长：“记住，无论外部风云如何变幻，自身实力才是根本。你年轻，有冲劲，肥前经此一役，根基己固，未来大有可为。切莫因外界干扰而自乱阵脚。”

“小婿谨记岳父大人教诲！”我郑重行礼。立花道雪的这番话，可以说是推心置腹了。

离开柳川城，回望那座水城，我心情复杂。这次会盟，虽然没能达成最初的目标，但也并非全无收获。至少，我正式在九州各方势力面前亮明了旗号，展示了肌肉，也与立花家的联盟更加牢固。

更重要的是，秀吉的介入，虽然带来了变数，但也可能是一个打破与岛津僵局的契机。

现在，要看岛津家如何应对秀吉的“调停”了。如果他们强硬拒绝，那么秀吉很可能就会从“调停者”变成“征伐者”，这对我们来说是利好。如果他们服软……那局面就更有趣了。

带着满脑子的思绪和立花道雪的嘱托，我踏上了归途。九州的天，越来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