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初抵南阳（第1页）
离开骊山后的日子，是漫长而艰苦的跋涉。张文轩、王飞燕和王翁三人，像三只离群的孤雁，昼伏夜出，沿着荒僻的山脚和废弃的田间小路，一路向南。
他们避开了所有稍具规模的城镇和村落，渴了饮山泉溪水，饿了啃食携带的干粮和沿途采摘的野果野菜。夜晚，他们寻找破庙、废弃的窑洞或者干脆露宿荒野，轮流守夜，时刻警惕着可能出现的流民、溃兵或者野兽。
沿途所见，触目惊心。荒芜的田地，焚毁的村庄，路边不时可见倒毙的饿殍，空气中弥漫着绝望和死亡的气息。乱世的残酷，以一种最首观的方式，展现在他们面前。这让他们更加坚定了前往南阳的决心——只有相对安定的大城，或许才能找到一丝生机。
王翁的身体在长途劳顿下，愈发虚弱，咳嗽的老毛病又加重了。张文轩的脚踝旧伤也时好时坏，但他始终咬牙坚持，用木棍支撑着身体，走在最前面探路。王飞燕则成了最坚强的后盾，她不仅要照顾爷爷，还要分担更多的负重，原本略显稚嫩的脸上，多了几分风霜和坚毅。
就这样，风餐露宿，跋涉了将近一个月，他们终于抵达了南阳郡的地界。
当那座在传说中颇为繁华的古城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时，三人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然而，走近之后，兴奋的心情很快被眼前的景象浇灭。
南阳城，并没有想象中的安宁与繁华。
高大的城墙依旧矗立，但墙体上布满了战火留下的斑驳痕迹和修补的疤痕。护城河的水浑浊不堪，散发着恶臭。城门口戒备森严，守卫的兵丁数量远超寻常，对进出城的人员盘查极其严格，眼神中充满了警惕和不耐烦。城门外，聚集着大量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流民，他们被兵丁粗暴地驱赶着，不得靠近城门，只能在野地里搭建起简陋的窝棚，景象凄惨。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和压抑的气氛。
“看来……南阳也不太平啊。”王翁看着城外的流民和森严的守卫，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
“先进城再说。”张文轩低声道，“我们这个样子，混在流民堆里太显眼了，必须想办法进城。”
他们不敢靠近流民聚集区，而是在远离城门的一处小树林里暂时歇脚，观察情况。
“盘查这么严，我们怎么进去？”王飞燕看着那些被兵丁翻来覆去检查行李、甚至搜身的百姓，感到一阵害怕。他们背篓里的铁器、肥皂等物，虽然不算违禁，但也很容易引起怀疑。
张文轩沉思片刻，说道：“不能硬闯。我们得找个合理的由头。翁伯，您以前行医，有没有南阳这边的同行或者故旧？哪怕只是听说过名字也行。”
王翁努力回忆着，摇了摇头：“南阳是大郡，名医众多，但我认识的几位老友，多年没有联系，生死未知。而且，我们这副落魄样子去投奔，恐怕……”
“那就换个思路。”张文轩看向背篓里的肥皂，“我们以‘行商’的身份试试。就说我们是贩卖‘净衣石’的小贩，来南阳找销路。”
“这……能行吗？”王飞燕有些怀疑，“那些兵丁会信吗？”
“试试看。”张文轩道，“我们尽量表现得自然些。把背篓里的东西整理一下，把铁器和工具藏在最下面，上面放些粮食和肥皂。飞燕，你把脸弄干净些，换件稍微整齐点的衣服（虽然都是破旧葛衣，但尽量整洁），女孩子看起来没那么大威胁。翁伯，您尽量少说话，装作身体不适的样子。”
一番准备后，三人鼓起勇气，朝着城门走去。他们刻意避开流民队伍，选择一个人流相对较少的侧门排队等候。
轮到他们时，几个兵丁立刻围了上来，眼神不善地打量着他们。
“干什么的？从哪里来？”一个队长模样的兵丁粗声粗气地问。
张文轩上前一步，微微躬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谦卑但不慌乱：“军爷，我们是颍川来的小贩，贩卖些自家做的‘净衣石’，想来南阳找点生计。”说着，他示意王飞燕打开背篓，露出里面的肥皂和少量粮食。
“净衣石？什么玩意儿？”兵丁皱起眉头，用刀鞘拨弄着背篓里的东西。
“就是洗衣沐浴用的，比皂角好用。”张文轩连忙解释，并拿出一块递给兵丁看。
兵丁接过肥皂，闻了闻，又看了看他们三人破旧的衣着和疲惫的神色，显然不太相信：“颍川来的？兵荒马乱的，就你们三个？老的老，小的小，能走到这儿？”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王飞燕紧张地攥紧了衣角，王翁也咳嗽起来。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年纪稍大、看起来像是老兵的兵丁凑过来，低声道：“头儿，我看他们不像歹人。这老头病恹恹的，小姑娘也吓得不轻，就这后生还算精神点。估计真是逃难来的小贩，身上也没几个钱，搜不出什么油水，算了。”
那队长兵丁又打量了他们几眼，或许觉得确实榨不出什么油水，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行了！进去吧！记住，城里宵禁，晚上乱跑被抓到，可没这么好说话！每人交五钱入城税！”
张文轩心中一块石头落地，连忙掏出十五枚五铢钱（这是他们仅剩的一点现金）交给兵丁。兵丁清点后，示意放行。
三人不敢停留，赶紧背起背篓，低着头，快步走进了南阳城高大的城门洞。
城内的情况，比城外稍好一些，但依旧萧条。街道宽阔，但行人稀少，且大多行色匆匆。两旁的店铺虽然开着门，但生意冷清，伙计无精打采。街角随处可见巡逻的兵丁，气氛凝重。
“总算……进来了。”王飞燕长舒一口气，但看着眼前陌生的、充满压抑感的城市，心中依旧忐忑不安。
张文轩的心情同样沉重。进城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如何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找到墨七爷？如何生存下去？一个个更严峻的问题，摆在了面前。
南阳迷雾，才刚刚揭开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