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七章 言辞犀利(第1页)
裕王首先将话题引向了昨日朝会上仓促通过的释奠先师之事,他看向严嵩,语气平和地问道。
“严阁老,昨日您奏请举行释奠大典,以示万象更新。孤回去后细思,此乃国之重典,不知阁老于具体操办之上,可有更深层的考量?此举于当前变法大势,又有何助益?”
严嵩手持玉笏,从容应答。
“回殿下,释奠先师,乃崇儒重道之根本。孔子乃万世师表,其仁义礼智信之学说,乃我朝立国之基,教化之本。
当下朝廷推行新法,虽旨在富国强兵,然亦需固本培元,调理阴阳,和合人心。
行此大典,正可向天下昭示殿下监国,并非一味更张,而是承继道统,于革新之际不忘根本,使文武百官、天下士民有所依归,人心自然安定,万象得以更新。
此乃老臣浅见,望殿下明鉴。”
裕王听完,未置可否,将目光转向徐阶。
“徐先生如何看待?”
徐阶略一沉吟,出班奏道。
“殿下,释奠先师,自是应有之义。
然老臣以为,其举行之时机,或可斟酌。严阁老所言‘万象更新’,臣深以为然。
然这‘万象更新’之气象,臣以为更应体现在变法成功、国富民强之后。届时再行隆重大典,告成于先师圣灵之前,岂不更显诚意与功绩
?当下变法正处于攻坚克难之关键时期,臣以为,精力似更应专注于励精图治,扎实推进各项新法,而非急于操办如此耗费巨大的仪典。
待三年后,若变法果有大成,再行释奠,天下无不心服,此方为励精图治之根本。”
徐阶的话,委婉地表达了不同意见,强调当前重心应是务实推进变法,而非急于举办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的仪式。
一旁的严世藩闻言,忍不住出言反驳,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讥诮。
“徐阁老此言,未免过于拘泥了。圣人之道,乃立国之本,何时尊崇,皆为佳时。岂能因俗务而缓祀典?
莫非在徐阁老看来,变法之事,竟比尊奉圣人、彰显立国之道更为紧要?况且,如今形势已然明朗,陛下圣意……”
他话未说尽,但暗示意味十足,显然在影射杨帆的“失势”和变法风向的转变,试图将释奠之事拔高到立国之道的高度,来压制徐阶强调的“变法实务”。
徐阶岂是易与之辈,他面色不变,淡然回应。
“严侍郎言重了。老夫岂敢轻忽圣人之道?正因重视道统,方觉仪典之时机不可轻忽。释奠之事,关乎礼制,乃一具体事项。
而立国之道,励精图治,乃根本国策。二者皆重要,然不必混为一谈。当前首要,自是遵照陛下诏书,全力推行新法,以期早日成就‘天下焕然一新’之局。
届时再行释奠,方为圆满。此刻若因一祀典之争而偏离励精图治之要旨,岂非舍本逐末?”
徐阶巧妙地将争论拉回具体事务层面,避开严世藩试图引发的关于“道”的意识形态争论,并再次将嘉靖诏书中的“天下焕然一新”作为最高目标提出,牢牢占据道理制高点。
平台上的气氛,虽比朝会宽松,但双方观点的交锋已然清晰。裕王坐在上首,默默听着双方的辩论,心中思绪翻腾。
他看到了严氏父子试图利用释奠之事来潜移默化地引导舆论风向,也看到了徐阶等人坚守变法阵地的努力。
他意识到,作为监国,他不能轻易被任何一方完全左右,必须在听取各方意见后,做出自己的判断和抉择。
这平台召对的形式,果然比那压抑的大朝会更能让臣子畅所欲言,也更能让他看清问题的本质和各方势力的盘算。
他初步尝到了主动掌控议事节奏的滋味。
最终,在经过一番讨论后,裕王缓缓开口,做出了他的决定。
“二位阁老所言,皆有道理。释奠先师,乃崇文重道之盛事,不可废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