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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章 妖魔神通(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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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位先生皆是博学之士,老夫近来闲居于此,偶有所得,草就一部长篇神魔小说,名曰《西游记》,正可请二位斧正一二。”

徐渭与杨帆闻言,皆感好奇。

徐渭接过手稿,翻看片刻,眼中露出讶异与赞赏之色,但随即指着一处道。

“吴先生此文,构思奇崛,言语精妙,世间罕有。

然则……老夫观这猴王孙悟空之行事,似乎与民间传说及些许杂剧所言,颇有不同。

其神通虽广,然性情似被削弱了几分桀骜不驯、无法无天的泼辣劲儿,反倒更近于一位历劫修心的行者了?”

吴承恩抚须笑道。

“文长兄法眼如炬。

然小说家言,非为复述传说,乃另立乾坤。此书旨不在只渲染神通斗法,更欲借取经一事,写尽世态人情,寓含微言大义。

为使其更合章回体例,前后贯通,主旨明晰,不得已对些枝节及人物性情做了删改调和,使其更能服务于老夫心中所欲表达之世相图卷。让文长兄见笑了。”

杨帆在一旁静静听着,也随手拿起几页手稿翻阅。

这一看之下,心中却是暗暗吃惊。

与他记忆中后世流传的《西游记》版本相比,吴承恩此刻的手稿,文风更为古拙苍劲,许多情节也显得大不相同。

并非那般充满奇幻趣味的冒险,反而透着一股子沉郁顿挫之气,甚至有些段落描写得颇为暗黑残虐,将妖魔之凶残、世间之险恶、修行之艰难刻画得入木三分,读来令人心生寒意。

他忍不住抬头问道。

“吴先生,晚生观此手稿,其中许多情节,似乎……似乎与市井流传之西游故事,差异颇大。尤其有些磨难,写得甚是……甚是酷烈。不知先生为何做如此处理?”

吴承恩闻言,沉默了片刻,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目光投向窗外奔流的汉水,声音变得低沉而充满感慨。

“杨先生问到了根节上。老夫写此书,非为娱人耳目,供人消遣。实是……实是欲借此神魔之躯壳,描摹人间之实相。世间之恶,何止山精野怪?人心之毒,远胜妖魔神通。

那些看似酷烈残虐之情节,不过是将这世间真实存在的倾轧、欺骗、背叛、磨难,换了一种方式呈现出来罢了。

老夫……只是想写出这世上的恶,让世人看看,这取经路,亦是人生路,步步荆棘,处处魔障啊。”

安陆州一带,山水清幽,暂时远离了朝堂的纷扰。

杨帆与徐渭、吴承恩三人连日畅游,谈天说地,颇为投契。

这日,在一处临江的静舍内,话题再次聚焦于吴承恩那部尚未完稿的《西游记》上。

杨帆手持一叠泛黄的书稿,眉头微蹙,阅读的速度比平日慢了许多。

他翻至“狮驼岭”一章时,更是神色凝重。

这手稿中的文字,与他记忆中后世广为流传的版本截然不同,少了几分奇幻诙谐,多了无数令人脊背发凉的真实与残酷。

书中对妖魔肆虐、生灵涂炭的描写极尽细致,血淋淋的场景扑面而来,仿佛能闻到那股腥臭之气,听到那绝望的哀嚎。其暗黑与残虐的程度,远超想象。

他缓缓放下手稿,长吁一口气,看向吴承恩,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震动。

“吴先生,这……这狮驼岭一节,写得未免太过……惊心。后世所传,似乎并非如此。”

吴承恩闻言,并无讶色,只是平静地为自己斟了一杯酒,目光投向窗外奔流不息的汉水,声音低沉而沧桑。

“杨先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竟也觉得惊心么?然则,老夫笔下所书,相较于这世间真实之恶,不过十之一二罢了。世人皆喜看猴王神通,妖魔滑稽,却不知老夫写此书,本意非为娱宾,实为……揭恶。”

他转回头,目光深邃地看着杨帆与徐渭。

“善恶之判,岂是世人眼中那般非黑即白?有时,善行未必结善果,恶举或亦有因由。至于神佛之事,缥缈高远,非凡人所能尽知。

老夫窃以为,世间诸恶,根源不在妖魔鬼怪,而在众生之心。神佛……或许只是顺应这因果之势,推波助澜罢了。取经是势,降妖是果,其间之恶,亦是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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