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伍长的药(第1页)
意识如同沉在冰冷的水底,感知模糊而遥远。锋感觉自己在一片血色与黑暗交织的混沌中漂浮了许久,首到一股极其强烈、如同钢针攒刺般的剧痛,猛地将他从深沉的昏睡中狠狠拽了出来!
“呃…嗬…”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抽气声,眼皮如同被胶水黏住,沉重得无法掀开。全身的骨头仿佛都碎了,尤其是胸口,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那里传来撕裂肺腑的剧痛,痛得他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再次晕厥过去。
更让他心神剧震的是,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数条重要的经脉,如同被无数烧红的细铁丝死死勒住、甚至寸寸断裂!每一次兵符烙印试图吸收外界稀薄的煞气来修复身体时,流经这些受损经脉的能量就如同滚烫的岩浆流过脆弱的冰管,带来难以忍受的灼痛和滞涩感!这是强行引动地脉、承受恐怖反噬的代价!
“别动!想死吗小子!”一个粗嘎、带着不耐烦却隐含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声音在耳边炸响,是王铁!
紧接着,一股辛辣刺鼻、带着浓烈草药味和劣质酒气的液体,被一只粗糙有力的大手捏开他的下颌,毫不留情地灌了进来!
“咳咳…咳!”锋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胸口伤处更是痛得他浑身痉挛。那液体火辣辣地顺着喉咙烧下去,所过之处如同点燃了一道火线,烧得他五脏六腑都扭曲起来!但随即,一股奇异的暖流又从胃部升起,强行压下了那火辣辣的灼烧感,甚至暂时麻痹了部分经脉撕裂的剧痛。
“老东西的宝贝玩意儿…省着点喝!”王铁骂骂咧咧的声音再次响起,锋能感觉到他正用一块沾满了浓重酒气的破布,用力擦拭着自己胸前那狰狞的伤口。酒精刺激伤口的剧痛,让锋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
“忍着点!这玩意儿消毒!”王铁的动作粗暴却异常迅速。锋能感觉到他在重新处理伤口,撒上某种粉末(应该是金疮药),然后用还算干净的布条用力包扎。
处理完伤口,王铁似乎并没有离开。锋虽然无法睁眼,但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锐利如刀的目光,正死死地钉在自己脸上,仿佛要穿透皮肉,看进他的骨头里。
帐篷里很安静,只有锋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伤兵呻吟。空气中弥漫着血腥、草药和劣质酒混合的怪味。
过了许久,王铁低沉嘶哑的声音才缓缓响起,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探究:
“城墙…是你弄塌的?”
不是疑问,是近乎肯定的陈述。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锋的心猛地一沉。他无法回答,或者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兵符、“止戈”剑、引动地脉…这些太过诡异离奇。承认?会带来什么?被视为怪物?被切片研究?否认?王铁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显然不会相信苍白的谎言。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只有锋粗重的呼吸声和王铁手指无意识敲击刀柄发出的轻微嗒嗒声。
“老子不管你用了什么邪门法子,”王铁的声音再次响起,低沉而充满压迫感,“黑甲营这次能活下来的人,都欠你一条命!包括老子!”
锋微微一怔。
“但是,”王铁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凌厉如刀锋,“你这股子邪乎劲儿,还有这伤…差点把你自己也搭进去!下次再敢这么不管不顾地玩命,不等敌人弄死你,老子先打断你的腿!”
这凶狠的威胁,却让锋紧绷的心弦莫名地松了一丝。
“好好给老子养着!”王铁站起身,魁梧的身影带来一片阴影,“别他娘的死了!老子手底下,缺不了你这根能钉死敌人的钉子!”
脚步声远去,帐篷帘子被掀开又落下,带进一股冰冷的夜风。
锋依旧无法睁眼,但胸口的剧痛似乎在那烈酒和药粉的作用下减轻了些许,经脉的灼痛也暂时被压制。他躺在冰冷的草垫上,感受着掌心血色识海中那柄静静悬浮的“止戈”古剑散发出的冰冷守护之意,还有王铁那看似凶狠、实则带着一丝战场袍泽间粗粝关怀的话语。
活下去。这次,似乎不再是一个人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