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月下真言（第1页）

夜幕如一块深蓝色的绸缎，轻轻覆盖在青丘之上。白日的喧嚣与忙碌渐渐沉淀，村落中只余下零星的灯火与隐约的虫鸣。赤月尚未升起，只有白月洒下清冷如水的光华，将整个世界浸染成银白色。

陈风独自坐在村落边缘的小溪旁，望着水中破碎的月影随波荡漾。明日就是狐祖祭典，村落中弥漫的期待与不安如同无形的薄雾，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而他，作为这一切变数的中心，感受尤为深刻。

怀中的镜片不再发烫，却依然能感觉到它若有若无的脉动，仿佛一颗沉睡的心脏，与他的心跳逐渐同步。那些涌入脑海的古老画面、镜片展现的奇异能力、银尾透露的神器秘辛、还有远方虎视眈眈的未知强敌——所有这些如同一张巨大的网，将他牢牢困在其中。

“陈风？”轻柔的呼唤从身后传来。

他回头，看见小蛮站在不远处。白月的光辉为她镀上一层银边，那条纯白的尾巴在身后轻轻摆动，耳尖的绒毛在微风中轻颤。她手中提着一个小巧的竹篮，里面装着几个野果和一壶花茶。

“看你晚上没吃多少东西，”她走近，将篮子放在溪边光滑的石头上，“母亲做的莓果饼，还有我采的安神花茶。”

陈风心中一暖。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小蛮和银尾的关怀是他唯一的锚点。“谢谢。”他接过还带着温热的饼，咬了一口，清甜的滋味在口中化开。

小蛮在他身旁坐下，双膝蜷起，下巴抵在膝盖上，目光投向潺潺的溪水。两人一时无话，只有水流声和远处的虫鸣交织成宁静的夜曲。

“明天的祭典。。。”良久，小蛮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你害怕吗？”

陈风仔细思考着这个问题。害怕？当然有。但对一个己经死过一次的穿越者来说，恐惧早己不是最强烈的情感。

“更多的是困惑。”他最终回答，“我不明白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这里。这片镜子。。。”他下意识地抚摸胸口，“它选择了我，或者说，把我带到了这里，但我不知道它的目的，也不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

小蛮转过头，月光下她的眼睛如同最纯净的琥珀：“母亲说，万物皆有缘法。你来到青丘，遇见我，或许不是偶然。”

陈风苦笑：“在我的家乡，我们更相信科学和逻辑。一件事情发生，必然有它的原因和规律。可是这里的一切。。。”他摇了摇头，“超出了我能理解的范畴。”

“科学。。。逻辑。。。”小蛮重复着这些陌生的词汇，尾巴困惑地卷了卷，“能告诉我你的家乡是什么样的吗？和青丘很不一样吗？”

陈风捡起一根树枝，在松软的泥土上画了起来。他画了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画了川流不息的汽车，画了翱翔蓝天的飞机，画了人手一部的手机。他尽力用最简单的语言描述那个钢铁与信息构筑的世界，那个没有灵气、没有妖族、一切都遵循物理法则的世界。

小蛮睁大了眼睛，时而惊讶，时而困惑。当陈风说到人们坐在家中就能与千里之外的人见面交谈时，她忍不住惊呼：“像传讯法术一样？但不需要灵力？”

“不需要灵力，只需要一种叫‘电’的能量。”陈风解释，“在我的世界，我们研究自然的规律，然后利用这些规律创造工具。我们不会飞行，但造出了飞机；不会法术，但造出了手机。”

小蛮若有所思：“所以你们用工具做到我们用法术做到的事。”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黯然，“那。。。你一定很想回去吧？那样神奇的世界，比青丘好多了。”

陈风停下手中的树枝，认真地看着她：“那里确实有很多这里没有的东西。但那里也没有会发光的蕨类森林，没有流淌蜜浆的怪树，没有。。。”他声音轻柔下来，“没有像你这样的人。”

小蛮的耳朵猛地竖起，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好在月光下并不明显。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衣角。

“在来这里之前，”陈风继续道，目光投向远方，“我的生活很简单。读书，研究，写论文。。。我研究历史，研究古代文明，但从未想过自己会亲身体验一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世界。”

“论文？”小蛮好奇地问。

“就是。。。把知识和发现写下来，让其他人也能学习。”陈风解释，“我本来在写一篇关于古代神话的论文，结果自己成了神话的一部分。”他自嘲地笑了笑。

小蛮被他的表情逗笑了，但笑容很快黯淡下来：“在青丘，只有长老和他们的首系后代才有资格学习最深奥的知识。像我这样的。。。”她摸了摸自己唯一的尾巴，“能识字就己经很不容易了。”

陈风心中一痛。他想起白日里灰耳等人的羞辱，想起其他狐族投向小蛮的异样目光。

“就因为我只有一条尾巴，”小蛮的声音轻得几乎要被溪水声淹没，“从记事起，我就知道自己是不同的。其他小狐狸在一起玩耍时，我只能远远地看着。他们学习高深的法术时，我只能偷偷躲在树林里自己摸索最基础的幻术。”

她抬起手，指尖泛起微弱的白光。光芒闪烁了几下，化作几只小小的光蝶，在月光下翩翩起舞，但很快就消散了。

“看，就连这么简单的小把戏，我也做不好。”她收回手，语气中满是自嘲。

陈风注视着那些消散的光点，轻声道：“在我眼中，这己经很美了。”

小蛮怔怔地看着他。

“在我的家乡，也有很多人因为各种原因被排斥。”陈风继续说，“因为肤色，因为信仰，因为贫富。。。但我知道，一个人的价值从不取决于他天生带来的东西，而是取决于他选择成为什么样的人。”

他看向小蛮，目光坚定而真诚：“你善良，勇敢，对这片森林的了解超过任何人。你在我最无助的时候伸出援手，不畏族人的偏见。这些品质，比尾巴的数量珍贵千万倍。”

小蛮的眼中泛起水光。在月光下，那层水光让她的眼睛更加明亮，仿佛盛满了碎星。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她最终低声说，声音微微颤抖。

一阵微风吹过，带着夜晚的凉意和远处花朵的清香。溪水叮咚，仿佛在为这场交心伴奏。

“如果。。。”小蛮犹豫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问，“如果你找到了回去的方法，你会离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