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林与海的往事四（第2页）

我们在一处废弃的猎人营地扎下了火，湿木头烧得噼啪作响，冒出呛人的浓烟，火光也时明时暗。

我坐在火边，手里紧握着一支步枪，手指关节发白。

营地另一头，幸存的几个人己经躺下。

艾尔一首没有说话，只是坐在我对面，目光时不时掠过火光，落在我的脸上。

终于，她开口了，声音低得几乎要被夜色淹没：

“洛维恩……你还记得我们最开始为什么要战斗吗？”

我皱了皱眉，“当然记得。”

“真的记得吗？”她抬起头，眼睛里有一种让我心里发紧的光，“我们是为了保护族人，不是为了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死在泥地里。”

我沉声道：“他们死是为了让更多人活下去。”

艾尔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活下去？你看看周围吧。”她猛地伸手指向那些在昏暗中裹着绷带的精灵。

“这些人是还活着，可他们的兄弟姐妹呢？你上一次看到有人笑又是什么时候？”

我被她的话刺得有些烦躁，“战争就是这样，想活着就得有人付出代价。别太天真了。”

她摇着头，语气里带着压不住的颤抖，“这根本不是代价，这是你在用他们的命去赌气！”

“一次又一次的伏击、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你到底在做什么？！”

我的耐心开始崩裂，“我在杀人类！难道你看不到吗？我在把这群侵略者赶出我们的家！”

“杀人类能让我们的家回来吗？能把死去的人复活吗？”她忽然站了起来，眼眶通红。

“你这是在骗自己，洛维恩，你只是想报仇，你己经不在乎我们最初想要守护的东西了！”

我感觉胸口像被人狠狠击了一拳，愤怒和羞耻一起涌了上来。

“我不在乎？你知道我每天背着多少名字入睡吗？！就是他们让我记住了为什么不能停下！”

“还不能停下？”艾尔几乎在喊，“如果再不停下，你会让所有人都死光的！之后呢？你会不会有一天干脆站在尸体上笑着说‘这就是胜利’？！”

我的呼吸变得急促，耳朵里响起一阵阵轰鸣，“别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我不懂？”她一步步逼近我，“我在你身边，看着你一次次送他们去送死，我看得比你清楚得多！”

那一刻，我再也压不住怒火，手臂几乎是下意识地挥了出去——

“啪！”

清脆的声音在夜色里炸开，连篝火都似乎暗了一点。

艾尔的头微微偏向一边，长发散落，脸颊上飞快泛起一抹红痕。她怔怔地望着我，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

我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篝火在我们之间噼啪作响，火星飞起又落下，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但却怎么也跨不过那道骤然生出的裂缝。

那一夜，艾尔没有再说一句话。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我，那双眼睛里没有泪水，却比任何哭声都要刺耳。

篝火烧得很旺，火光映着她的侧脸，可我却觉得她的身影己经被夜色一点点吞没。

我想开口，可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许久之后，她转过身绕过火堆，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眼睁睁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林木间，仿佛从未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