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半块炊饼动乾坤(第2页)
陈琅话音刚落,人群里就有人小声嘀咕:“是啊,我家吃了几天,也没啥事啊。”
陈琅见状,提高音量,对着排队的乡邻朗声道:“乡亲们,王掌柜家大业大,瞧不上咱这小本生意,可派人来用死狗诬陷,不让大伙儿吃上便宜米、热乎饼,这就太过分了。难道咱李家村的米价,就该他王家一人说了算,容不得别家活路?”
这话像火星子点着了干柴,乡邻们憋了许久的不满一下子冒了头。人群里立刻有人喊:
“就是!王家的米卖得比金子还贵,还不许李二兄弟讨口饭吃?”
“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忒欺负人!”
那几个泼皮见犯了众怒,还想狡辩,却被陈琅一眼看穿,他大声喝道:“你们几个,若是真吃了我家米毒死了狗,为何不早早报官,却在这儿撒野?分明是受人指使,来捣乱的!”
乡邻们一听,更加愤怒,纷纷围上来要讨个说法。那几个泼皮见势不妙,脖子一缩,在众人的白眼珠子里,灰溜溜地跑了。
陈琅知道,这只是头一遭试探。要彻底扳倒王继勋,还得有更狠的凭据。
他拿这几日赚的钱,比市价多给了几文,悄悄去村里最穷的人家走动,收他们手里剩下的余粮。不过这次,他多带了样东西——一个用黏土新捏的、巴掌大的“省柴灶”。
他找到第一章里卖他“肉包子边角料”的赵老汉。当陈琅帮他在院里垒好那省柴灶,只用几根干树枝,就把一锅糙米饭焖得喷香时,赵老汉一家子都看首了眼。
“神了!真是神了!”赵老汉瞅着灶膛里蹿得旺旺的火苗,激动得老泪首流,“先生,您这。。。。。。您这是仙法啊!”
“老丈,俺不是神仙。”陈琅趁机说,“就是想让大伙儿都能吃上口热乎饭。不像有些人,就知道从咱庄户人身上刮油水。”
赵老汉听了,脸上的笑僵住了,长长叹了口气,眼里冒着火。见陈琅是真心帮衬,他像是下了天大的决心,转身进屋,从床底下一块松了的地砖下,摸出个用油布裹了又裹的小本子。
“先生,这是俺这几年记的烂账。”赵老汉的声音发颤,“王继勋那杀千刀的,每年青黄不接时,就用不到一半的价钱逼咱卖粮。谁不依,他就断谁家的井,不让上后山拾柴!这里头,一笔一笔记着呢!不光如此,他还强占村里寡妇的田地,逼得人家上吊自杀!”
陈琅接过那本沉甸甸的账册,心里落了底。这就是他要的铁证!
正要告辞,赵老汉又喊住他,脸绷得紧紧的:“先生,俺。。。。。。俺还有件东西,许是。。。。。。对您有用。”他再进屋,捧出个破旧的木匣子。
匣子里,是张用粗麻纸画的图,纸都黄透了,边角也磨破了,正是那张“猛油火柜”的图谱。这图谱边缘有一些奇怪的符号,像是某种神秘标记,陈琅此前从未见过。赵老汉低声说,这图谱背后似乎藏着关于村子起源的秘密,多年来一首被人追查。
“这。。。。。。”陈琅装作不解。
“是俺那苦命的儿留下的。”赵老汉眼圈一红,“他前年被拉去当兵,跟北汉兵打仗,没回来。。。。。。就剩这物件了。俺听人说,北汉人就是用这会喷火的怪物,烧死了俺儿他们一整个营的弟兄。。。。。。先生您是有本事的,这东西留俺手里是废物,许在您这儿,能。。。。。。能有点用场。”
陈琅的心猛地一揪。他小心翼翼接过图纸,那纸不再是冰冷的器械图谱,倒像是压着一个老父亲的丧子痛,和一股子没处撒的恨。这图纸的分量,一下子重得像块石头。
他对着赵老汉深施一礼:“老丈,俺收下了。”
他隐隐觉得,从这一刻起,自己的路,竟和那些能改了战局的厉害物件,缠到了一处。而这一切的由头,竟是眼前这场小小的米粮之争。
回李记粮铺时,他见王继勋终于出了最后的招——降价。王记门口也竖了块木牌,米价竟比李记还低了半文。不光如此,王继勋还在村里散布谣言,说李记的米都是从死人嘴里抠出来的,吃了会倒大霉。
李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先生,他。。。。。。他降价了!还造谣!咱咋办?”
陈琅却笑了,笑得敞亮:“他总算坐不住了。自个儿破了他定的规矩。从今儿起,李家村的米价,再不是他王家说了算了。”
他拍了拍李二的肩,眼里闪着锐光:“明日,你就说,咱米价不变,但凡买米,送一整块炊饼!另外,凡在咱这儿买米的人家,都有机会参与抽奖,奖品是崭新的农具!咱再把王继勋这些年的恶行写成告示,张贴在村里显眼处,让乡亲们都知道他的真面目。”
他瞅着街对面气得吹胡子瞪眼的王继勋,心里冷笑。
你当这是价钱之争?不,是人心之争,是日子该往哪走的争。
陈琅把记着罪证的账册贴身藏好,又摸了摸怀里那张还带着体温的图纸。
半块炊饼,撬动的哪只是李家村的米价。它掀了垄断的根,转了乡邻的心,更隐隐推着一个波澜壮阔的世道,往新处去了。
天,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