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忠节刀当斩胡骑(第2页)
那图案让他想起雁门关前战死的弟兄,他们甲胄上也刻着类似的花纹。
十年前一个雪夜,他抱着被契丹铁蹄踏碎的小兵,那孩子胸口还揣着给娘带的半块麦饼——那孩子的甲片,此刻或许正熔在某个军器监的铁水里。
“看看你掌心!”
陈琅突然抓住他握剑的手腕,将那只布满老茧的手按在雪地上。
杨业的掌心有道深可见骨的旧疤,那是十年前与契丹血战雁门时,为夺还被掠汉女留下的。此刻雪地里的血与冰,正顺着伤疤往里钻,疼得他牙关打颤,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血色黄昏——他攥着被救汉女递来的粗布帕子,帕子上还沾着她未干的泪痕。
“这道疤,是为汉家儿女留的!”
陈琅俯身与他平视,眼睛里映着漫天风雪,“不是为哪个帝王的龙椅!杨业!你守雁门关十年,杀契丹百夫长十七人,护得边境百姓三万户!这才是你的功!你的义!不是陪着北汉殉葬!”
他抓起一把混杂着血和雪的冻土,硬塞进杨业颤抖的手心:
“握着它!这片土!流着汉人的血!踩着汉人的骨!将军!是让它永陷胡尘,让子孙为奴,还是用你的破虏刀——”
陈琅目光如炬,烧向杨业灵魂深处,“替我汉家儿郎劈开锁链?!”
杨业猛地抬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陈琅!
里面剧烈涌动着痛苦、挣扎、茫然!最终,所有翻腾的情绪,都被一股更原始的、冰河般的寒意压制!
那是属于战场老将面对猎物时本能的锋芒!
他粗糙的手指痉挛般攥紧了那把冻土雪块!骨节发出咯咯的响!泥土从指缝间簌簌而落!
“……你……凭什么……让杨业信你?”
声音嘶哑,像生锈的刀片在刮擦。
陈琅缓缓首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卷羊皮地图,“哗啦”抖开在雪地上。
那是代州至幽州的布防详图,上面用朱砂圈出契丹十五处粮仓!“凭这个!”
他指着地图,“凭河北道十七座官仓粮草可支十年!凭我三日内调集三百铁匠、两千车精铁赶赴代州!”
他俯视杨业,一字一顿:“凭我陈琅,要为你铸一柄可斩断胡骑铁蹄的刀!一柄能劈回燕云的刀!”
他猛地扯下腰间那枚狴犴吞盐咬铁的提举司铜符,狠狠砸在杨业面前冰冻的岩石上!铜符嵌入坚冰半寸,发出清脆的裂响!
“杨业!”他声音陡然拔高如裂帛!
“我今日以项上人头,以这五千提举司武卫性命作保!柴荣大军若不能逐契丹于塞北,我陈琅愿剐三千六百刀向将军谢罪!你今日若应我!那便站起来!随我去代州!我亲自为你重铸雁门血刃!此刀当名——”他眼中火光迸裂!“破虏!!”
“破虏!!”二字如雷贯耳!杨业佝偻的身躯被这两个字震得挺首一寸!
他布满风霜褶皱的脸上肌肉猛烈抽动,枯槁死寂的眼窝深处,竟缓缓燃起一点近乎疯狂的、带着血腥气的火焰!那是属于野兽嗅到猎场,即将搏命时的凶焰!
他猛地单膝跪倒,染血的右手在冻土上擦过重重污血,颤抖着抬起,接住了陈琅按在他肩头的那只鲜血淋漓的手!
两双染血的手在风雪中相握,滚烫的血混着冰冷的雪,在掌心融成一片刺目的红——陈琅掌心的血顺着杨业的指缝流进他的旧疤,那温度竟与当年雁门关弟兄临死前攥着他的手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