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易帜无声刀悬头顶(第2页)
那枚朱红凤印象征的秘密,随风越过宫墙,掠过高檐深院,最终卷入司马府书房,吹得烛火一阵剧烈摇曳,光影在墙上扭曲如鬼影。
就在这明灭不定的一瞬,心腹的声音响起:“……昨夜子时,冯楚出宫,与胡奋在北营密谈了近半个时辰。今晨天一亮,北营便加强了内外戒备,连羽林右营的几个关键哨位,都在清晨换防时悄悄撤换了我们的人。”
“砰!”
一只青瓷茶盏被狠狠摔在地上,西分五裂,碎片溅至案角,余温尚存的茶水蜿蜒如血。
司马昭猛地拍案而起,双目赤红,怒吼道:“胡奋!这个蠢货!他难道忘了,是谁把他从一个无名小卒一手提拔到校尉之位的?!”
“主公息怒!”一旁的荀勖连忙劝道,声音低沉却不失冷静,“此事蹊跷,胡奋未必是真心反叛,或许是受了宫里的胁迫。”
“胁迫?”司马昭冷笑一声,牙关咬紧,“宫里那小子除了一个虚名,还有什么能胁迫一个手握兵权的校尉?立刻派人去召胡奋前来见我,我倒要当面问问他,他这条命,究竟是谁给的!”
然而,派去的使者很快便空手而归,带回的消息让司马昭的怒火烧得更旺:“回禀主公,胡将军府上的人说,将军偶感风寒,己经闭门谢客,不便见人。”
“好一个风寒!”司马昭怒极反笑,一把推开桌案,抓起佩剑,“他不见我,我便亲自去见他!我倒要看看,他北营的门,拦不拦得住我!”
“主公,万万不可!”荀勖死死拦在门前,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此刻胡奋闭门不见,摆明了是铁了心要避开我们。您若亲往,便是将他彻底推向宫中!强压之下,他若狗急跳墙,引兵对峙,到时如何在洛阳城内收场?主公,请暂忍一时之怒。他既然有所异动,就必然会有后续。我们只需静观其变,待我设下一个局,引他露出破绽,届时再一举拿下,方是万全之策!”
司马昭的胸膛剧烈起伏,握着剑柄的手背青筋暴起,指尖因用力过度而微微发颤。
他死死盯着荀勖,许久,才将佩剑“呛啷”一声掷回案上,颓然坐下。
与此同时,太极殿西阁。
曹髦刚刚听完冯楚的汇报,脸上没有半分得胜的喜悦,只有一种掌控棋局的淡然。
窗外传来乌鸦掠过屋脊的扑翅声,远处宫铃轻响,在清冷空气中荡出涟漪。
他对一旁的卫瓘说道:“荀勖以为朕会设局,那便让他去费心猜度吧。其实,对付一条己经犹豫的狗,不必用陷阱去诱,只需在他面前摆上一根更香的肉骨头,再告诉他旧主人的鞭子随时会落下,他自己就会做出选择。”
他顿了顿,语气平静地发号施令:“卫瓘,你立刻起草一份《禁军轮戍新规》。核心只有一条:为防骄兵悍将结党营私,尾大不掉,自下月起,京中各营将领,每季轮调一次,不得在同一营中连任。首例,便从北营与南营主将互换开始。”
卫瓘心头一凛,立刻明白了这道命令的狠辣之处。
这不是简单的制度调整,而是阳谋中的诛心之策。
曹髦又转向另一侧的庾峻:“你,去放个风声出去。就说朕念及宿将辛劳,有意重设‘内军都督’一职,统辖羽林、虎贲等六卫禁军,总领宫城防务。人选嘛,将在朝中忠勤可靠的老将之中遴选。”
“遵旨!”二人躬身领命,迅速退下。
命令与风声,如两道无形的波纹,迅速在洛阳的权力圈中扩散开来。
轮戍新规让那些原属司马昭系统的军官人人自危,谁也不想被调离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老巢。
而“内军都督”这个悬在半空的巨大诱惑,则让那些资历老、地位高,却又被司马昭压制的老将们心思活络起来。
一时间,司马府门前车马渐稀,反倒是各路人马都在私下打听,自己是否在陛下的“忠勤老将”名单之上,或是被列入了第一批调离名单。
三日之后,北营换防之期如约而至。
胡奋身披重甲,亲自骑马立于营门前,铠甲在朝阳下泛出冷铁光泽,腰间佩刀随着动作轻轻磕碰马鞍,发出金属撞击的清鸣。
在数千将士的注视下,他高声宣布,自今日起,北营全营上下,只奉皇室号令,并宣读了那份由卫瓘起草、盖有玉玺的《禁军轮戍新规》。
随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震惊的举动。
他命亲兵抬来一个火盆,炭火正旺,噼啪作响。
他亲手将过去数年间与司马府往来的所有信函、手令投入火中。
纸张遇火即燃,火焰腾起,映红了他的脸庞,焦味混着松脂气息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