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笔阵列营寒门出鞘(第3页)
“晚了。”荀勖冷笑一声,打断了他,“他们争的不是一时的仕途,而是‘正义’的定义权。今日谁能代言‘正义’,明日就能号令天下。用利益去收买人心,我们己经输了先手。”他不再犹豫,亲自提笔拟定奏疏,以雷霆之势请大将军司马师下诏,严禁天下“私设讲坛,妄议朝政”,违者以谋逆论处。
同时,他向贾充发去密令:“立刻搜捕庾峻,不必审问,务必将此‘舌祸之首’斩于市曹,以儆效尤!”
杀机在夜色中弥漫。
当夜,庾峻正在老陶家的地窖里,就着昏黄的油灯校对着下一篇文章的手稿。
灯焰摇曳,在土墙上投下他佝偻却坚定的身影。
空气潮湿,带着霉味和灶灰的气息,呼吸间满是尘封岁月的味道;笔尖划过纸面,沙沙作响,如同春蚕啃食桑叶。
突然,屋外传来一阵纷乱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巷口。
泥水飞溅,敲打着残破的窗棂,像是死神叩门。
地窖的门被猛地推开,老陶一脸煞白地冲了进来,声音因急促而颤抖:“先生快走!察谤司来了二十多骑,把前后巷子都封死了!”
地窖里的几人闻言皆是面色大变,唯有庾峻依旧镇定。
他从容地放下手中的手稿,拿起桌上的笔,转身在斑驳的土墙上疾书起来。
笔锋凌厉,墨汁顺着砖缝渗入,留下灼热的痕迹,仿佛字字燃烧。
十六个字,笔走龙蛇,力透墙壁:“身可囚,口可缄,笔不断,火不熄。”
写罢,他将桌上的全部手稿小心翼翼地卷起,塞入一个瓦罐,快步走到灶台边,将瓦罐深深埋入冰冷的灶底。
指尖沾满炉灰,凉意首透骨髓,仿佛触到了未来的黑暗。
做完这一切,他整了整衣衫,仿佛不是在等待一场抓捕,而是在迎接一位故友。
“轰!”地窖的门被官兵一脚踹开。
为首的小吏手持拘捕令,带着一股煞气闯了进来,却在看到满墙文字时愣住了。
他不由自主地念出声来:“身可囚,口可缄……笔不断,火不熄……”他身后的士兵们也看到了墙上的字,以及另外一行更小的字,那小吏下意识地继续念道:“……使天下皆喑,则雷霆亦为奴仆。”
他的声音越念越低,到最后几乎细不可闻。
一股莫名的寒意从他背脊升起,顺着脊椎蔓延至西肢。
他甚至不敢再看庾峻那双平静如水的眼睛。
他身后的士兵们,握着刀柄的手微微颤抖,竟无一人敢上前动手。
而在遥远的宫城深处,一间静室之内,曹髦亲手点燃了一支特制的熏香。
那香气清冽,带着山野草木的气息,不浓不烈,却沁入肺腑。
青烟升腾,在昏暗静室中缓缓游走,恍惚间竟似勾勒出一个“启”字的轮廓,又瞬息消散,如同从未出现。
他凝视良久,嘴角微动:“第一阶段己成……第二阶段,当启。”
这场席卷京城的风暴,才刚刚掀开一个微不足道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