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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纸官上任百姓认印不认官(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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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细被当场擒获,从他身上搜出的灰包成了铁证。

他被反绑双手,押至街口,背后插着一块木牌——那是灶房角落常年备用来警示变质粮食的旧门板,此刻己被那位曾在私塾授业的老先生咬破指尖,蘸血写下八个触目惊心的大字:“司马家奴,污我仁政。”木牌下还挂着那包秽土,黑灰簌簌掉落,引来围观孩童惊叫:“这是鬼灰!他会带来瘟神!”百姓们围得水泄不通,先是惊愕,继而怒不可遏。

他们争相上前唾骂,口水如雨点般落在那人脸上,咸腥的气息扑面而来;孩童们捡起地上的烂菜叶,劈头盖脸地朝他砸去,一片芹菜根甚至卡进了他的鼻孔,呛得他涕泪横流。

那人被绑在木牌上公示三日,风吹日晒,嘴唇干裂出血,成了司马氏在洛阳城中一个活生生的耻辱柱。

消息尚未来得及叩响宫门铜环,却早己顺着卖浆人的扁担、孩童的口哨、茶肆的惊堂木,渗入九重深阙。

几乎在同一时辰,南市茶肆的油灯下,一位盲眼说书人接过一张揉皱的纸条,略一沉吟,便拍案而起:“司马家奴,污我仁政!”一夜之间,这话竟传进了禁中。

曹髦在宫中得知此事,抚掌大笑。

他当即授意中书侍郎郤正,以此事为蓝本,连夜撰写了一篇名为《辩诬书》的话本。

次日,这篇文辞犀利、故事性极强的话本便交到了著名讲经师庾峻手中。

讲经台上,雨后初晴,阳光洒在青石阶上,映出千人影绰。

人群中,一名鬓发斑白的老者伫立良久。

他曾执笔于察谤司案前,如今只穿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袍,眼神却始终锁住讲台上每一个字音。

当庾峻念到:“昔年察谤司焚册之夜,烟熏北牖,墨香随风散于洛水……今有人欲掩天下耳目,岂知焦纸之下,犹存残魂?”老吏的手指忽然微微颤抖,呼吸一滞。

他反复默念,脑海中浮现当年火盆燃起时,北窗被浓烟熏黑、砚台倾覆墨汁沿砖缝流淌的画面——正是那一夜,他被迫写下邻居名字,墨迹未干,火盆己燃……

当夜,他借着酒意壮胆,潜入早己废弃的府衙档案库残墟。

凭借记忆,他在一处烧焦的墙角下掘地三尺,指尖触到硬物——半卷被火燎去边缘的焦册,纸页脆如枯叶,边缘焦卷,触之即碎。

他用特制药水涂抹焦纸,朱笔所录三十一名密探名单隐隐浮现。

又将内容缩写成蝇头小楷,夹在供奉宫中糕饼的竹筒封蜡之内。

次日清晨,一名卖蜜饯的老妇照例进城,她篮底暗格里,多了一卷裹油布的小纸条。

这份名单悄无声息地送到了曹髦的案头。

曹髦亲自圈定其中几个关键人物,随即命陈七郎启动他暗中培植多年的“盲乐师”情报网——这支耳目,本借民间说唱之名,行传讯之实,早己遍布茶馆酒肆、勾栏瓦舍。

一夜之间,洛阳城中的盲艺人于抚琴间隙,不经意哼出几句新词:“风声紧,雨水急,察谤司里要清洗。旧账册,落了地,不知是哪个倒霉的鬼。”歌谣如瘟疫般扩散,那些曾为司马氏充当耳目的告密者,顿时人人自危。

他们彼此猜忌,相互提防,有心虚者,甚至连夜焚毁自家所有记录,火光映红窗纸,如同灵魂在自焚。

荀勖一手建立的情报网络,在无形的恐惧中开始从内部瓦解。

他震怒之下,严令追查泄密源头,可所有线索最终都指向那座早己被烧成白地的档库——仿佛是无数冤魂在旧纸堆里发出索命的呼号,一只看不见的手,正在精准地拆解他的帝国基石。

又是一个暴雨倾盆的夜晚,西苑角楼之内,灯火昏黄。

曹髦凭案而立,窗外风雨如注,雷声滚滚,闪电划破天际的瞬间,照亮他手中一幅新绘的《洛邑民气图》。

图上,七十二处星罗棋布的义仓是节点,三十六名负责联络的信使是脉络,它们共同构成了一张覆盖全城的大网。

而在这张网的核心,赫然标注着太仓、武库与各处水门的布防虚实——这些至关重要的军事情报,竟都是由那些“纸官”们,借着查验灾情、疏通沟渠的名义,一步步悄然测绘而来:有人以清淤之名丈量水门宽度,有人借巡查之机记下武库守卫换岗时刻,还有人假扮工匠,摸清兵器架分布。

陈七郎悄立身后,低声禀报:“陛下,是武库方向传来的锻打声……据说,那些‘纸官’正偷偷整修旧兵器架,铁匠们己三日不曾歇息。”

曹髦指尖轻抚地图粗糙的边缘,火光映照着他眼中深不见底的波澜。

远处,钟鼓楼的更鼓声穿透雨幕,依稀传来《风起云涌》的旋律。

那本是太乐署寻常演奏的古曲,可今夜听来,竟与城北传来的沉闷敲击悄然合拍——一下一下,如心跳般规律,似千军万马在地下蓄势待发。

他缓缓卷起《洛邑民气图》,喃喃道:“他们以为我在争民心……其实,我在画江山。”

风雨不止,而大地之下,万物正在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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