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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见一(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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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拔宏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你叫……妙莲?”

“只是小字,二娘至今还没有大名哪。”冯太后将方才冯妙莲用过的青玉蜜枣碟往拓跋宏身前推了推。

拓跋宏从善如流地上榻入座,拈起一枚甜枣在手,却不入口——他其实不喜甜食,做个样子罢了。

“听闻近日大郎读书颇有进益,可有什么好字相赠?”

哦?叫他取名?

少年帝王不动声色地自女孩雪胎梅骨的俏脸上瞟过,掠过窗外纷飞的雪花,复又落在她眉心的那点朱砂痣上,沉吟片刻,缓缓道:“‘水曰润下,火曰炎上。’你眉心有离火为记,名里便带点水,中和一下吧!”

他嘴角微弯,罕见地带了点少年孩童该有的顽皮,加了一句:“免得上火。”

“冯……水?”小女郎睁着雾蒙蒙的大眼睛复述。

“咳……”拓跋宏忍俊,轻声纠正,“是冯润。”

冯妙莲拍拍心口,吓死了,冯水,多难听啊!还是“冯润”好点!

她亮着眼睛,小心翼翼地确认——“是‘春雨润物,枯木逢春’那个‘润’字吗?魏大母同我讲起过!”

拓跋宏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不意这个年纪的女娃,竟能懂得这层意境,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她笑起来时,眉心的朱砂仿佛活了过来,衬得整张小脸明艳可爱。

“然!”他声音不禁柔和了几分。

冯太后莞尔,将茶盏轻轻搁在案上,玉器相击的脆响在殿内格外清晰:“冯润,还不谢陛下赐名?”

又要磕头?冯妙莲很不乐意。她想要小皇帝陪她玩耍,而不是像这般当着众人的面跪来拜去。

忽听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内行令王遇急急跑进来,跪地时险些被自己的衣摆绊倒:“太皇太后,崇光宫着人传话,要陛下……即刻去北苑侍奉!”

殿内炭火明明烧得正旺,冯太后的眸子里却仿佛瞬间凝了一层寒冰——太上皇帝从前不搭理这个儿子,退位后却处处借他拿捏自己。

冯太后指尖在案几上轻轻一叩,那声响让满殿宫人都屏住了呼吸。

身为两个上位者争来斗去的棋子,拓跋宏不由松开手中的蜜枣,脊背不自觉地绷直,静等冯太后示下——方才那片刻的松快荡然无存。

冯妙莲敏锐地察觉到室内气氛的变化。这场景,她何曾经历过?她心底骇怕,可满厅皆是认识不足半日的人,哪怕是她亲姑姑,在她看来,也是个喜怒不定的可怕人物。

于是她本能地往小皇帝身边靠了靠——大家都是小孩子,人找人,鬼找鬼,小鬼找小鬼么!这样想着,手不自觉地拽住了少年帝王的玄色袖摆。

拓跋宏忽觉左胳膊一沉,转头就见小女娃不知何时竟挨到了自己身边,余光往下,一只纤细白嫩的小手正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角。他顺着那只手向上望去,正对上一双满含怯意的眼睛——冯二娘正可怜巴巴地望着他,眉间的朱砂痣又艳了几分,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像只受惊的蝶!

拓跋宏心中倏地一动。他自幼长在深宫,生母早逝,生父不慈,嫡祖母待他严苛,他早已适应这暗流涌动的日子——不见不闻不语,权当自己是个提线木偶,也做好哪天赴死的预备。

可这女娃,却轻易搅乱了他沉静的心海,这无来由的依赖,似在告诉他,这样的日子,惶恐才是对的!他,是个人呀!

他没有拂开女孩的手,而是不动声色地任她这么牵着。

“去吧。”冯太后忽而笑了,眼底闪过一丝深意,“劝劝你父皇,冬日昼短夜长,小心风邪入体,摸会儿弓就回去吧!”

少年帝王躬身行礼,转身时衣袖从女娃手中滑脱。

冯妙莲——现在也叫冯润了,有些不舍地看着他。满宫里,就他俩是孩童,而今却只剩她一个在这儿了!

拓跋宏似感觉到她的失落,微微顿了顿,转头与她打了个招呼:“今日朕有事,改天陪表姑说话。”

冯妙莲一愣,“表姑?”谁?她么?

“好好好……”冯太后忍不住笑起来。小皇帝可不是个会关照人的性子,而今却对一面之缘的冯二娘留了心。

望着冯妙莲呆愣的模样,这个平日里雷厉风行的太皇太后不由有些好笑,一瞬间曾经尘封的记忆又被释放了出来,竟忍不住带了几分唏嘘——当年她与乌雷(文成帝拓跋濬)初见,也是这般年纪吧……

太上皇帝召得急,拓跋宏只得匆匆离去。

皮挡撩起,那道玄色身影很快消失在殿外的风雪里。

冯妙莲懵懂地凝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忽觉这个穿着龙袍的小皇帝,看起来竟比她还孤独。

殿外的北风卷着雪粒拍打在窗棂上,呜呜咽咽的。冯妙莲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听那声响,活像没娘的孩子无声地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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