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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头花晃了晃,上面的积雪落下些许,一抔雪砸在谢折衣手心,冰冷的凉意顺着雪融化的地方一点点寒入骨子。
……他怎么敢,怎么配?!-
少年坐在树下,他微微抬头,仰望着无尽飘雪的天穹。
沉沉的枝头压着雪,风一吹,不堪重负,落下些许,少年伸手,接住那抔雪。
他生的极其漂亮,一身红衣,虽是重塑的灵体,却与之前模样相差无几,只眼角添上一颗绯红的梅花痣,浑身上下,乌黑浓稠的发,艳丽红衣,坐在白茫茫风雪中,倒比花还风姿绰约。
真神把他丢在这儿,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谢折衣垂眸,盯着手中这捧雪,无比的冰冷凛冽,即便他捧在手中,也毫无融化的迹象,昆仑山的万年雪,至冷至寒至凛冽,如此地主人一般。
他抬头,目光落向昆仑山巅,那里有一处此世最为孤寒巍峨的宫殿,是神明所在的昆仑云宫。
他要见祂。
谢折衣不知道在雪地里走了多久,乌黑的发落满了雪,明明看上去不远,但若只靠走,却仿佛隔了天堑。
近乎于抽筋拔骨、粉身碎骨之后重获新生,曾经化神的修为也不复存在,一切都得重头再来,谢折衣如今没有半点修为,只能靠两条腿走。
得益于这具新身体,即便没有修为护体,也可以不吃不喝,不惧寒冷地走在雪中数十日。
这里是他曾心心念念的神域,但谢折衣那时在历经抽筋拔骨,剜瞳凌迟的折磨后,满心戾气,他只想见到真神,祂还没有回答他的那个问题。
为何赐我天命成神却又推入地狱,为何予我登天之路却又逼他自甘堕魔。
风雪忽然变大,冰蓝的神力弥漫,谢折衣顿足,他抬头。
一双冰蓝的眸隔着风雪俯瞰着他。
风雪带来了神明的答案。
心不死则道不生,天命成神之人,若想成神,必经粉身碎骨之劫,必陷万念俱灰之渊,在无尽折磨痛苦中脱胎换骨,破境成神。
一个极其可笑,又极其可恨的答案。
难道他所经历的一切,只是因为这种可笑的理由??!!
谢折衣想笑,“那若那天命成神之人在途中死了呢?”
真神:“那就死。”
谢折衣冷笑,“这到底是成神,还是逼人成魔?”
真神:“若心志不坚,选择堕魔,那也死。”
天命成神之人,道心破碎,以成神之躯入魔,天命颠覆,逆转天道,为天不容,若其误入歧途偏离天命成魔,必为一大祸害。
“所以,在生死狱时,你是来杀我的。”谢折衣一下想通其中的关键。
但为什么,没有杀他。
谢折衣那时问了,但白衣的神祇面容在风雪中模糊不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为什么,没有杀他。
为什么,要救他。
谢折衣埋在楼观鹤怀里,攥紧手,不敢抬头看身前人的神色。
这些困惑在当下这个局面,反而变得不重要了。
他趁神明尚且弱小之时以下犯上,真真正正罪不容诛的罪人。
但他现在还不能死。
谢折衣到底未敢面对眼前人,他借用三清神瞳的力量掐诀,让楼观鹤陷入短暂的昏迷后,才敢再次有所动作,连呼吸都轻微不可见,小心翼翼抬头。
在方才那场混乱中,楼观鹤衣领散开大片,白玉冠整齐束下的头发此刻凌乱地散在地上,白绸还牢牢覆在眼前,唇瓣破了皮,显得格外殷红,素来冰冷如雪的面色终于破天荒多了些艳色,漂亮得锋利,多看一眼似乎都会被剑气刺伤。
偏偏谢折衣怎么看怎么惑人,他到底没忍住,最后低头又亲了一口,落在唇角,很轻的吻,不沾情欲。
“等……之后,我会给您一个交代。”
在谢折衣没看见的地方,少年藏着袖中的手死死嵌入雪地,留下半指深的凹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