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正的迷宫(第4页)
严序没有说话,但紧绷的下颌线似乎缓和了一毫米。
赵朗的肯定,来自于他选择的这个世界,是对冷仪否定最直接的对抗证据。
“你怎么样?”
赵朗追问,语气认真了些,“是不是又没睡?……做那个梦了?”
他知道严序偶尔会失眠,但严序从未详谈过梦境内容。
严序沉默了片刻。他不想承认任何脆弱,尤其是与母亲相关的脆弱,那仿佛是一种倒退。
他最终生硬地回答:“进行了短暂的无效休息。思维很活跃。”
“得,我就当你睡醒了。”
赵朗了然,“听我的,现在,去把你那恒温12度的神仙水倒了,搞杯热的,咖啡也行,酒也行,反正能喝就行!然后赶紧给我躺回去!明天早上,妈的今天早上,老地方,豆浆油条煎饼果子管够,你必须来,给你回回血!这是组织命令!”
赵朗用他咋咋呼呼的方式下达指令,试图用生活的烟火气把他从冰冷的思维深渊里拽出来。
严序皱了皱眉,似乎想反驳这种不健康的饮食建议和毫无逻辑的“命令”,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个简单的:“知道了。”
“行,那就这么定了!赶紧喝你的去!我接着睡了,梦里还得抓贼呢!”
赵朗打了个巨大的哈欠,毫不客气地挂了电话。
忙音再次响起。
严序放下手机。
房间里重新陷入寂静,但那种令人窒息的、绝对的控制感似乎被打破了一个小口。
赵朗那吵嚷、粗糙、充满生命力的声音,像一股不受控的乱流,冲散了冷仪话语留下的绝对秩序,留下了一点嘈杂的、却真实无比的暖意。
他没有去倒12度的水,也没有去泡咖啡或喝酒。
但他也没有立刻回到工作台前。
他在窗前又站了一会儿,看着城市边缘渐渐泛起的鱼肚白。
母亲的电话依然是一根刺,但被他更强硬的自我包裹了起来。
他认为自己赢了这场小小的、隔空的交锋:他没有动摇,没有怀疑,甚至主动寻求了并得到了外部认同来加固自己的立场。
那个可能来袭的、关于迷宫和圆规的梦境,似乎也被这通电话提前驱散了。
他依然是严序,逻辑的守护者,自我领域的主宰。
他只是动用了一点非常规资源,赵朗的噪音,来加固了一下防线。
天快亮了。他需要小憩片刻,然后去赴约。
去尝尝那家被赵朗夸上天、但在他数据分析里油质可能存在风险的油条。
这或许也是一种反抗。
一种带着居高临下姿态的、对母亲所谓“高效人生”的践踏。
我不仅选择了“低效益”的职业,我还即将摄入“不健康”的早餐。
他躺回床上,闭上眼睛。
思维依旧清晰,但那片冰冷的迷雾已然散去。
他期待着天亮,期待着那顿吵闹的早餐。
这期待本身,就足以证明,他选择的这条路,自有冷仪永远无法计算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