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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了什么?”范遇尘多嘴问道。
“那位大爷说,他原本今晚有了最好的下酒菜,可惜那下酒菜长了腿——”
范遇尘开始剧烈咳嗽。
没等店伙计奇怪,就听见另一位锦袍少爷斯文温和道:“下酒菜怎么了?老范,你要是嗓子痒,就出去咳完再进来。”
老范的嗓子立刻好了。
店伙计只好继续道:“他说下酒菜长了腿,他怕多看两眼,就会被一脚蹬开!”
屋里没人再接话。
等店伙计一溜烟儿走了,且顺带手将客房门关上,范遇尘才冒出一句:“大晚上吃那么老多,他今夜定要噎得睡不着!”
“他要是能被饭噎着,猪就能立起来用两条腿走道了。”沈云屏的语气比死人的心跳还要平静。
范遇尘全凭着做人下属的责任感宽慰:“好歹那也是头吃饱了的猪,咱俩还饿着肚子呢,不如先吃饭?”
说完就觉得有些后悔,因为楼主看他的眼神,好像他才是一头猪。
沈云屏捏了捏鼻梁:“吃吧,我难道还能堵着你的嘴不成?”
范遇尘当即把什么眼神什么楼主全都抛诸脑后,提起筷子就吃。
那边儿沈云屏却并无胃口,他站起身在屋中踱步,思索道:“不过至少可以确定,在江判去而复返这段时间,秦嵬一直在楼下大堂待着。”
范遇尘吸着面条含糊道:“这真是他为数不多有眼色的时候。”
沈云屏深以为然,抬手推开原本虚掩的窗户:“你再去置办几身本地人常穿的衣服,天冷了,要厚些的,不必是崭新的。”
“知道了。”范遇尘明白沈云屏的意思,眼下不年不节,太新或太薄的衣服都过于显眼,“明天进城,是否要再支派些人手过来?”
沈云屏转着玉扳指:“算了,眼下人手本就紧缺,再暴露就不好了。再者,秦嵬是个一有风吹草动就狼一样乱咬的人精,别在他面前做小动作。”
冷风顺着敞开的窗口灌入,将沈云屏额前发丝吹开,风里夹杂着泥土的气味。
范遇尘道:“还没入冬晚上就已经冷成这样,隆冬腊月手脚都得冻得梆硬了。”
沈云屏斜倚在窗前,慢慢道:“冻得僵硬又算什么?真到了滴水成冰的时节,手脚上都长满了流脓溃烂的疮,三四个小孩儿裹着一个破毯子睡觉,一夜过去,最外层的那个早晨起来四肢都得搓揉着才能抻开……”
寒冬之下,许多穷人就跟冰雪一样,随着春季的来临而消失无踪。
范遇尘咀嚼的动作顿了顿,小心开口:“我记得你说过自小是跟爹娘生活,出事后就被老楼主带走,何时经历过这小乞儿一般的生活?”
沈云屏回过神,不在意地笑了笑:“只是小时候见过这样的人罢了。”
见他不欲多说,范遇尘也不再问:“你这碗面再不吃就泡涨了!”
“我哪有吃面的心情,”沈云屏不阴不阳道,“他只是担心被下酒菜一脚踢开,我却是实打实被下饭菜气个倒仰还得倒贴银子。”
“是吗,”范遇尘端起饭碗,“我的胃现在反而好受多了。”
范统领在这个夜晚品出些苦中作乐的味道,痛快地填饱肚子,悄默声地出了客店,去做自家楼主嘱咐的事情。
除了汤面和猪头肉外,秦嵬果然还照例叫了热水洗漱。
等店伙计抬着热水敲开门,沈云屏已完全没有了脾气,甚至干脆把秦嵬这熟练的点单当做了周到的服务。
店伙计撤下碗筷离开,沈云屏关房门时朝外瞧了一眼。
那颇会气人的混账已回了自己那间客房,不知是睡是醒,只瞧见一盏烛灯还亮着,隔着糊窗纸投来模糊的光影。
沈云屏不由想起睡在破庙那晚的火堆。
那晚睡不着时,秦大侠成了个闲扯淡的好对象。今夜要还是睡不着,沈云屏就得另想个打发时间的法子了。
好在没了破庙梆硬的地板和潮湿的水气儿,入睡并非一件特别困难的事情。
洗漱一通又吹了灯,沈云屏刚一躺下,便被怀里的物件儿硌着。
掏出来捏在手中,又是那把金玉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