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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房是沈云屏的客房,秦嵬却比回了自己家还要自在,头也不抬地懒懒道:“别看。”
正盯着他的刀看的主仆二人同时抬眼。
赶车的道:“为何?”
秦嵬擦着刀:“你俩的目光会留下痕迹。”
赶车的:“……”
沈云屏问:“若我非要看呢?”
秦嵬似笑非笑地抬头,赶车的心中警钟大作。
秦嵬道:“难道你要白看?”
沈云屏:“……”
赶车的再也不想相信心里的警钟。
沈云屏边掏银子边道:“我依稀记得你才是欠债的那个。”
“这是两本账,”秦嵬接过丢来的碎银,往怀里一揣,又开始擦刀,“下次想看再跟我说,回头客能打折。”
说着竟从怀里掏出一块儿半个手掌大的磨刀石来。
那石头形制规整,质地均匀坚硬,色泽如璞玉。
除了那块儿布料外,这应该是秦嵬身上第三讲究的东西了——第一自然是他的刀。
沈云屏心里升起些哭笑不得,他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发现有人能如此荒唐:“你既然如此缺钱,怎么还买得起玲珑坊的布和处地产的磨石?”
秦嵬愣了下:“这两样很值钱?”
“你不知道?”沈云屏也觉得惊奇,这人分明穷的要靠敲诈窃贼吃饭,但却又好像全不关心身外之物的价格,“比你身上所有的家当都要贵。”
秦嵬不在意:“布是我前几日从杀我的人身上扯下的,石头是去年从一个用刀的正盟悬赏的靶子身上拿的。觉得还算好用,就一直带着。”
沈云屏和赶车的难以置信。
“你出门可千万别跟别人这么说,”赶车的紧张道,“传出去让那帮拿你当刀圣刀神般膜拜的小辈儿知道,枕头都要哭湿三个!”
秦嵬稀奇:“我从未要谁来膜拜我,何必把我想成个神仙模样,又怪我不像神仙。”
赶车的不吭声了。
他也没想过名动江湖、人称“小刀鬼”的秦嵬竟然接地气地像村口王二麻子。
许多人都幻想过要如何跟大侠神仙说话,却从没想过要怎么跟王二麻子攀谈。
他委实有些接不上话。
沈云屏的目光从刀上移开,落在秦嵬的脸上:“你来我的房间,难道只为了喝酒擦刀?”
“擦刀只是为了等楼主净手掸尘,”秦嵬侧头,“喝酒,是因楼主说了‘莫负良宵’,良宵岂能无酒?”
“说得好。”沈云屏亦笑,“既是良宵,就要做些良宵才好做的事情。”
秦嵬收起了刀,坐直了看着他。
沈云屏玉般白皙的面孔上始终带着温雅笑意,好像这位债主对他的欠债人永远有无限的耐心,俯身吹灭了面前的烛灯。
他站起身,一盏接一盏地熄灯,屋内逐渐暗了下去,当摆在秦嵬手边的最后一盏灯也要被吹灭时,秦嵬的手挡在了火苗前。
沈云屏柔声道:“夜雨良宵,早些歇息。”
“留一盏夜灯,”秦嵬嗓音低沉,“光色朦胧,才有趣味。”
两人对视片刻,不再多言。
赶车的仿佛木桩般立在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