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人如玉(第3页)
昏沉里总缠着、挥之不去的味道。
恍惚间,似有手轻轻扶上她的后颈,隔着层厚实的衣料,力道稳而柔。
她眼皮重得掀不开,只觉那只手微微托着,让温热的药汁顺着嘴角,一滴滴缓缓淌入喉咙。
全程悄无声息,连呼吸都轻得难以察觉,唯有药勺碰擦碗沿的细碎声响,以及她偶尔呛咳时,那只手稍作停顿的耐心。
温曲儿含着药汁的舌尖阵阵发麻,脑海里忽闪过方才他立在床前的身影——清瘦,却笔挺。
记忆里隔着衣物扶稳脖颈的触感,竟与那份沉默的耐心一点点重叠起来。
她望着那碗药,心里忽然发沉:这两年原主眼里的“不敢见”,或许从来都不是他躲着,而是……
药汁见了底,温曲儿将空碗搁回案几,手臂虚软发颤,几乎使不上力气。
眩晕再度袭来,眼前景物微微晃动,方才那点模糊的记忆碎片也随之散尽,脑子里一片空茫,只剩沉沉的钝感。
她再难支撑,眼皮重得抬不起来,侧身往床里挪了挪,意识渐渐模糊。
耳畔不时飘来几声沉闷的轻咳,混着室内的静谧,又昏昏沉沉坠入梦乡。
再次睁眼时,窗外已是薄暮,日头沉了,天光未绝,一层蓝灰色的微光漫进屋里,四下一片静谧。
头晕好了大半,脑子也清明了些,温曲儿撑着床沿缓了片刻,才慢慢坐直身子。
刚动了动,肚子便“咕噜”一声空响,饿得发虚。
下了榻,身子仍软着,她在床边歇了片刻,才循着原主残留的记忆,扶着墙一步一挨地往厨房挪。
走得慢,每一步都带着些微的晃,指尖触到冰凉的墙面,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在轻轻发颤。
灶上果然温着东西,揭开锅盖,一股淡淡米香混着水汽漫出来,一大碗米粥静静卧在那里,旁侧粗瓷碟中是清口小菜,都带着余温。
厨房空荡荡,不见人踪。
望着这简单到近乎寡淡的吃食,喉头忽然发紧,心尖漫上一阵难言的涩意。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泛起茫然:自己竟是这般不明不白,闯入了旁人的人生,困在这全然陌生的境地。
眼眶一阵发热,她垂下眼眸,伸手去端那碗粥,指尖的颤意更明显。
饿得没力气多想,她舀起一勺粥,送入口中。
粥熬得绵糯,小菜清爽,温热的食物滑进胃里,漾开淡淡的暖意,可身上那股脱力的虚浮感,却没消减几分。
搁下碗筷,又歇了会,她才扶着桌沿慢慢站起,一步一顿挪回房,蜷进榻上的被褥里,背靠着微凉的床头,眼皮渐渐沉得抬不动,便合眼歇下。
再睁眼时,天色已暗透,温曲儿试着动了动手指,竟觉力气回了不少,连带着精神也爽利几分。
倚在床头,指尖抠着被褥上磨出的毛边,心里忍不住盘算着往后的日子。
平白穿到这地方,自己未有分文,原主记忆又缺大半,这世道于她更是全然陌生。
仅存的少许银钱,想要支撑起她一个弱女子与一个病怏怏少年的生活,无疑是痴人说梦,她心中不禁愁肠百结。
愁绪正缠得紧,隔壁蓦地传来剧烈的咳嗽声,一声叠着一声,似要将五脏六腑都生生咳出。
咳声里裹着久病的沙哑,尾音还颤着令人揪心的气音,听得温曲儿心弦骤然一揪。
她暗自琢磨:原主摔下山后便没了声息,自己醒来之时已安稳躺在榻上,而苏玄染又在照料着,想必是他将自己从山上救回。
方才那阵咳太过凶,她眼前莫名浮现那个清瘦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