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惜(第2页)
她抬眸看他,打趣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你这是突然开了哪路窍门,怎么突然勤奋?”
贺彦修执笔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垂下眼,掩饰住眸中一闪而过的心虚,“不过是近日读书,觉得从前有许多疏漏不足的地方,需得补上罢了。”
温寂笑,夸赞他,“你一直是最好的。”
听到这话,贺彦修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
他抬眼望向她,嘴里缓慢咀嚼着她说的话,“是最好的么?”
“自然是的。”她夸他夸的不遗余力,她和他说话时总是嘴甜的像蜜糖。事实上某些方面她也的确是那么想的。
她第一次见贺彦修时他在夜市上对诗,他对的很认真,每一句都能看出来他学识极佳。
后来她就时不时会在那旁边观察他,她看到有很多公子小姐们被他折服,在看到他脸上的疤痕时又止住了上前攀谈的脚步。
他最后一个人往阴冷的巷子走,温寂看着他被黑夜笼罩的的背影,心想,钓鱼又失败了。
于是她装成惜才的闺阁少女,在某个他再次空杆的夜晚捡走了他。
她和他相遇的时候人设是照着温棋语捏的,装到后来似乎也有些装不下去了。
看着他眼下的乌青,温寂心中那种怜惜又一次冒了出来。
他也许不该在这里,她忍不住想。他的能力比起裴文初来并不差什么。裴文初被大儒教书的时候,他还在靠着抄书维持生计。他本应该成为书院夫子最骄傲的一个学生。如若他能进考场,那日后打马游街,春风得意的人里,必定有他一个。
为什么要让他拥有这样的命运。
自己呢?难道一定要在他身上才能映照出自身的影子,得到那点痛苦的慰藉吗?
她对他的怜惜不知不觉似乎超过了对失去的恐惧。
她想她也许可以试着,真的为他寻一寻那治疗疤痕的药。
也许事情不至于太过糟糕。
或许她真的喜欢上了贺彦修。
她心里好似有一点细碎的情绪,承认这一点甚至让她感到一些释然。
她甚至在想,自己好像被他对文章的热情传染了,竟也生出几分陌生的暖意来。
贺彦修刚要说话,却正好对上温寂看过来的目光。
那眼神和平时不太一样,但到底是哪里不同,又像是蒙了层薄雾,让他看不清楚。
他的心口毫无预兆地重重一跳,一股陌生的、汹涌的热流不受控制地窜遍四肢百骸。他忽然觉得眼前的温寂突然变的格外动人,甚至比完美无瑕的温棋语还要美上许多。
他心中有什么东西克制不住的想要冲出来,但又好像碰到了一层又一层的枷锁。
贺彦修下意识的不再去看她,转过身,重新提起了笔。
那桌上的纸张一摞又一摞,那些字迹似乎在张牙舞爪的昭示着写下它的人最近有多么日夜不休。
仿佛一盆冰水兜头淋下,所有突然而起的情绪似乎在一刹那瞬间消失,被冷静与疏离覆盖,只剩下了一种近乎冷漠的清醒。
看,这才是他应该追寻的东西。
看他眼神里带着点熟悉的渴求,可转眼又躲闪般的埋头写起字来的样子。温寂有心中柔软的的东西漫上来。
她无声的坐在一旁,目光落在他的侧脸上,静静的看了他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