愧疚(第1页)
“……他性子横冲直撞,而且太自大了,总是表现出一种独属于软弱者的天真。等他以后经历的事情一多,就会发现自己有多不切实际了。”
有节奏地用指节骨轻扣着桌面,傅上瑾望向窗外,语气多少染上了些许怀念:“和他妈妈一样。”
紧接着,他的目光转了回来,聚焦在李异蚺身上。
“最近你表现得很好,我打算给你派一个轻松点的任务。”上位者的语气堪称温和,吐出的句子却没什么温度,“去跟着傅逍,把他最近的动向报告给我,不要让他发现。”
傅逍悚然一惊,沉睡已久的旧梦被掀开,背后忽然升起一股密密麻麻的寒意。
难道当年……
再看李异蚺,瘦削单薄的脊梁弯曲着,像一道骨瘦嶙峋的桥,连思考都不曾有,就毫无情绪起伏地应下了这个任务。
心底忽然涌上一股浓厚的苦涩,傅逍不禁自嘲地想,恐怕此时在李异蚺心中,自己也不过是可效忠的家主之子罢了。
这样根深蒂固的忠诚之中,甚至不存在丝毫李异蚺自主选择的可能。但……如果让他会失去拥抱李异蚺的机会,换来一条有选择的路,毫无疑问,那个活泼善良的孩子一定会有更好更广阔的人生。
他跟着李异蚺走出那间冰冷的办公室,一直来到了后花园。
这里曾经是一个精心打理的玫瑰花园,也是偌大的傅家中傅逍最喜欢来的地方。但在傅逍九岁那年,傅上瑾派人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自那之后,父子俩的关系就降入了前所未有的冰点。
傅逍也曾试图复原母亲留下的花园,然而,只要玫瑰花的种子在这片土地上发芽,就会被傅上瑾第一时间铲除。玫瑰花于他而言宛若附骨之疽,可想而知,精神体分化为玫瑰藤的傅逍也一定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李异蚺熟门熟路地跃上花园中那棵不知名的大树,将自己的气息与身形完全隐匿起来。
傅逍跟上,然而刚迈出一步,就被一股不知名的力度撞得眩晕片刻。再睁开眼时,他诧异地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自己居然变小了。
难道当事人不能与秘境中的分身同时在场吗……傅逍叹了口气,很快接受了这一点。举起手中的铁锹,他大概明白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自己恐怕是又在偷偷种花。
他坚持不懈地种,傅上瑾坚持不懈地铲。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可以算是一段惊天动地的父子情了。
几点花瓣随风而落,小傅逍不感兴趣地看了一眼,继续埋头填自己的坑。
“少爷,该上课了。”
一道女声响起,小傅逍回过头来,是剪了短发的索菲亚。
他皱了皱眉,知道自己的行迹一定会被分毫不差地报告给傅上瑾,于是很不客气地说:“我不要你送。”
“很遗憾,但这是我的工作。”
“你的工作已经无聊到来监视我了?”
“是照顾。”索菲亚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走吧,少爷。”
“……”
无话可说,再加上他也一向不喜欢这个和傅上瑾走得很近的女人,所以一声不吭地收拾好东西离开了。
一刻钟后,柏净学院。
李异蚺穿着索菲亚准备的校服,面无表情地跟着傅逍进了校园。
他原本更倾向于隐藏自己,而不是像个陪读一样老老实实地穿着校服在学校里读书。但索菲亚执意如此,她严肃地告诫过李异蚺:“不要忘记你之前是怎样渴望读书的。”然后不由分说地给李异蚺办理了借读。
“少爷,我会在下午五点准时等候在这里。”索菲亚微微躬身,“祝您顺利。”
“哦。”小傅逍敷衍地应了一声。
他转身,加快脚步离开,却在确保远离索菲亚的实现之后,掉了个头,走向了与专业教室相反的方向。
足球俱乐部,令人出乎意料的目的地。
李异蚺感到讶异,出于谨慎,他并没有进去,而是守在门口附近。大约一个钟头过后,小傅逍才从里面走出来,看起来精神奕奕。
他在里面做什么了?李异蚺疑惑。
当天晚上,李异蚺就将这件事如实地禀告给了傅上瑾。男人沉思片刻,简明扼要地下了指令:“想办法进去,他不会只去一次的,搞明白他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