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她是皇后皇帝是谁不重要(第3页)
文康帝不配为帝王!他不配不配不配不配!
“皇嫂!”宁月扑过来,在她面前跪着哭:“你不要死啊,我去城外自裁谢罪,你现下与众人逃离此处,日后有来日尚可东山再起,皇嫂——”
宁月性懦,但却仁厚爱亲,见不得自己的哥哥遇难,所以愿意代其受罪,见不得皇嫂呕血,所以连忙跪下,一声声的说:“皆是我自愿而为,嫂嫂莫要再骂,哥哥是九五之尊,他定有一日,能为我复仇,嫂嫂,嫂嫂!你快起来走啊!”
但烟令颐已经起不来了。
大晋皇脉凋零,上无亲族皇嗣,先太后薨后,南雪国攻国,文康帝每日只顾着吃喝玩乐沉迷女色,无心国事,直接把所有担子抛给了烟令颐,时至今日,她最后一丝心血已经耗干了,在听说文康帝逃跑之后,她气血逆流,愤竭而衰,无需他人来杀,她已到绝路。
临死前的最后一刻,烟令颐想去探她面前的那把剑。
要死也该死在门外,死在剑下,而不是这般窝囊的死去,可她已经拿不到了。
在宁月的哭声与殿外的震天杀声中,烟令颐死死的睁着眼,她死不瞑目的看着门外。
门外大雪正盛,狂风卷着枝木,檐角下折射出一道冷冽的雪光,倒映着她不甘的瞳孔。她在临死的前一刻,仿佛看到了一个少女练剑读书,英姿勃勃。
那是十八岁烟令颐。
那时她还未嫁进皇家,对大晋充满希望,骨血中流动着忠诚。
而二十岁的烟令颐倒在地上,呕出最后一口血,满怀恨意的死去。
如果,如果能再来一次,她真该第一个杀了文康帝!挖掉他的眼,断了他的舌头,剐了他身上那作乱的二两肉,生嚼了他那混账的心!
让她再来一次——
那只手在半空中不甘的向上抬了最后一次,随后重重坠下,身边的宁月爆发出一声尖叫,似乎还在喊着什么,但烟令颐已经听不见了。
她伏在凤仪宫冰冷的地板上,渐渐没了声息。
大晋烟氏的最后一个血脉,淹没在了血色的浪潮中。
烟令颐死后,一旁的宁月拿起剑,踉跄着走出凤仪宫,她想要替她的皇兄自刎于皇宫前,希望她的死亡能让叛军停止杀戮,希望她能为皇兄争夺一点时间。
但偏生,宁月被叛军活捉,那位叛军头子本欲生擒他,却意外发现了宁月的女儿身,后将宁月囚于后宫,最终宁月悲怆而死。
至死,宁月还在等她的皇兄。
她从不曾怨恨自己的皇兄,只知道诗情画意的公主读不懂人心,她就像是一只愚钝的飞蛾,以为自己的死是有价值的,所以她心甘情愿,却浑然不知道,那不过是文康帝懦弱的谎言。
王朝崩塌,文康帝献祭了两个女人的血,换来了一条生路。
——
而死,又是一种什么感觉?
人像是飘在温热的浴汤中,随顺水波流转,被卷着往最深处,最深处去,人似乎该忘记一切,渐渐变轻,变轻,顺着水里的漩儿沉下去,沉下去——
可偏偏,烟令颐沉不下去。
那些恨啊,怨啊,纠缠着她,血腥味儿呛在她的喉咙里,让她一次次记起来,她在水里打着旋儿转来转去,就是不肯下去。
直到某一刻,喉咙中的血猛地回呛,将烟令颐狠狠呛醒,一阵猛烈咳嗽后,她才缓慢睁开眼,茫然地看着这四周。
她躺在床帐内,头顶上是蓝色水锦,上绣白色仙鹤,纱帘随着风轻轻地晃,将烟令颐吹的更清醒些。
初初醒来时,她的胸腔之中还压着愤怒与悲怆,冬雪的寒意深深地浸泡在她的骨骼里,她动起来时,身体都跟着咔咔响,像是从地底下爬出来、找人索命的老尸残骸一般,满身煞气又茫然无措的在原处慢慢起身,不敢置信的环顾四周。
这是一间简朴的厢房,没有堆金砌玉的屏风与华贵的珠帘,只有水沉木的地板与铺着锦缎绵绸的床榻,当她看到这一切时,喉咙间的血腥气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身体里的寒气也随之散去,仿佛她不曾受过伤。
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死了吗!
她颤抖着手摸向她自己。
紧绷有力的手臂,尚未被熬干的身体,和——陌生的地方。
烟令颐抬头看向厢房的窗外,正瞧见远处山峦起伏,近处翠木叠映。
不,不陌生。
这地方她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