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仪(第2页)
垂落的白麻布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尖削的下巴。
靠右那个,应当是她儿子,李谦。
他也同样是一身粗麻重孝,眉眼生得清秀,此刻脸色却白得吓人,嘴唇紧抿着死盯眼前那口棺材,仿佛要把人看活。
“李夫人,节哀。”顾从酌低声道。
许是今日听了太多这样的话,地上跪着的人影无动于衷。
倒有人比李夫人反应更快,刚进灵堂便眼尖地认出了顾从酌,脚步不停直冲着他走过来,丝毫不加掩饰。
“这不是新上任的顾指挥使吗!”来人面皮白净,目光灼灼地盯着顾从酌,嘴角噙着笑,“听闻顾指挥使在北边立了不少战功,我早想着见一见,今天赶巧了!”
地上跪着的人不知听见他话里的哪个字眼,身形倏然一动。
说话的人浑然未觉,还在自顾自地说下去:“李诉这差事可不好做,顾指挥使刚到京城,若碰上什么难处,尽可来府里寻我……本皇子在朝中还算说得上话。”
他话语看似亲近,眼神却高高在上,话音里拉拢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尤其最后一句,声音不高不低,既能让顾从酌听见,也能让身后一道刚来的、身形偏瘦的人影听见。
想想入京前黑甲卫探来的情报,眼前这人的身份并不难猜。
顾从酌身形未动,说道:“谢二皇子好意。”
他母亲是长公主,真要论起来沈元喆还得管他叫一声“表兄”,的确不必行礼。
沈元喆略一点头。
他倒不意外顾从酌怎么会认得自己,反正在他眼里全京城的人都得认识他。
沈元喆的母妃出自安泰苏氏,是实打实的名门贵族,又居贵妃之位。
他自小便要什么有什么,珍馐佳肴尝遍百味,奇珍异宝堆积成山,于是免不了长成个眼高于顶、跋扈张扬的性子。
打骂下人都是轻的,虽然有皇帝在头上压着不敢干出多过分的事,但私底下行事无忌,连带在民间也风评不佳。
总归没人敢说到他跟前。
今天要换作寻常人,沈元喆还不稀罕主动上来攀谈,也就是看在镇国公和镇北军的份上,他才肯暂时放下点身段。
沈元喆正要乘胜追击,最好直接就将顾从酌收入麾下,却听见身后突然传来道细若蚊呐的问好声。
“二哥好。”他低低地唤了句。
沈元喆眉头直跳,脸上立即就露出不耐的神色,笑也不笑了。
一转头,果然还是那张他见着就来气的脸。其实那张脸上的五官生得还算周正,眉峰不低,眼型也尚可,鼻梁嘴唇都挑不出太明显的错处。
只是人总爱缩着肩,单论长相不差,被这上不得台面的怯懦一裹,立时就显得畏畏缩缩起来。
“谁是你二哥?”沈元喆毫不客气地叱道,“我母妃膝下唯我一子,你算哪里冒出来的东西,也敢来和我攀亲?”
沈言澈嗫嚅了两下嘴唇,不敢争辩。
听两人来回几句,顾从酌就知他便是最后那位四皇子。与沈元喆不同,沈言澈只是皇帝酒醉后,临幸了一名宫女诞下的。
那宫女不久便气虚而死,但好歹是个皇子,沈言澈便也在宫中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