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的种子（第2页）

战斗，变强，执行任务……这一切的背后，都隐藏着那个“死了或许也不错”的灰色念头。他像个走钢丝的人，脚下是万丈深渊，他却不太在意是否会坠落。

直到……雷霆犀。

那如同天灾般的巨兽面前，人类的渺小与无力被放大到极致。他看着周围不断倒下、重伤的同伴，看着那毁灭性的雷光，那个念头再次浮现：

‘就这样死了，似乎也很不错……不用再去想家，不用再去面对这个陌生而危险的世界，不用再去纠结那些理不清的羁绊和责任……’

他真的差一点就放弃了。在那决死冲锋，冲入雷霆犀体内的瞬间，他几乎已经嗅到了死亡那冰冷而宁静的气息。

可他还是活下来了。

带着满身的伤痕和更深的迷茫，活下来了。

而现在，梦中的意识，带着无尽的悔恨与痛苦，发出了泣血般的诘问：

‘也许……自己当初就该死在那里……’

‘那样的话，秦虎就不会为了挡在我面前而死……’

‘赵乾也不会为了创造机会而牺牲……’

‘我或许……就还是那个轻飘飘的、无牵无挂的孤魂，不用承受如今这撕心裂肺的痛苦与愧疚……’

这个念头，如同最甜美的毒药，诱惑着他，让他想要否定后来发生的一切，否定那些因此而产生的、让他痛苦却又无法割舍的羁绊。

就在这沉沦的念头即将把他拖入更深的黑暗时——

梦境中，那个发誓要做英雄的、年幼的自己的身影，与那个在烬尾玄豹面前挺身而出的、二十岁的自己的身影，与那个在雷霆犀体内咆哮着不肯放弃的、二十二岁的自己的身影……缓缓重叠了。

“我要保护所有人！”

“不能让那孩子死！”

“守护没有边界，只有想与不想！”

不同时期的声音，在他混乱的脑海中交织、回响。

那颗早在故乡就已种下的“守护”的种子，即便在异世界的绝望土壤中，被自暴自弃的灰烬所覆盖，却依旧……未曾彻底死去。

它只是在以一种扭曲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明晰的方式，顽强地生长着。

保护陌生人，保护队友，甚至在这种极端痛苦下，他所渴求的“他人的恨”，何尝不是另一种扭曲的、想要通过被惩罚来“弥补”和“守护”他人感受的方式？

他不是轻飘飘的孤魂。

从来都不是。

秦虎、赵乾的牺牲，路怀柔的依恋，苏小婉的理解……还有更早之前，那个被他救下的小女孩可能拥有的未来……这些，都是重量。是将他这艘迷航的孤舟，死死锚定在此岸的、沉甸甸的……羁绊之锚。

他无法再假装自己无所谓，无法再回到那个看似“轻松”的、虚无的孤魂状态。

因为他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将根须，扎进了这片浸满鲜血与泪水的异土之中。

……

医疗部走廊。

靠在墙边蜷缩睡去的陆齐修，紧闭的眼角，无声地滑下了一行滚烫的泪水。那泪水顺着他还残留着些许稚气（尽管被风霜磨砺）的脸颊轮廓，滴落在他冰冷的制服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仿佛在梦中经历了一场漫长而痛苦的跋涉。

他没有立刻醒来。

但某种沉淀于灵魂深处的东西，似乎在那绝望的谷底，经历了一场无声的淬炼与……微弱的复苏。

那不再是【灰烬】，亦非纯粹的【戮】。

而是在灰烬与杀戮之后，残存的、带着痛苦温度与沉重责任的……余烬之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