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行（第1页）

上午，阳光透过疏朗的林木，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点。空气清新，带着泥土和植物的味道。

叶疏依旧穿着素色的衣衫，外面套着那件灰外套，步伐不快，但很稳，走在陈煦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他不像来徒步，更像是在林间漫无目的地飘移，目光偶尔掠过一片奇特的叶子、一块苔藓覆盖的石头，或是一缕穿过树冠的光柱。

而陈煦活力无限，时而冲到前面探路，时而跑回叶疏身边，背包里的东西叮当作响。“叶疏你看！这蘑菇颜色好怪！能不能吃啊？”“哇！那边有松鼠！跑得好快！”“累了没？要不要休息？喝水吗？能量棒来一根？”

叶疏对大多数问题都报以短暂的沉默，或极简的回答。“不能。”“嗯。”“不累。”“不喝。”

他的呼吸均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置身于自然之中，他那份疏离感似乎减弱了些，更像是一种沉浸式的淡漠，与山林的气息融为一体。

陈煦也不觉得被冷落，自顾自地说着笑着，甚至开始哼起了跑调的歌。

走到一段陡坡，陈煦终于有点喘了，速度慢了下来。叶疏无声地跟上，与他并行。陈煦侧过头，看到叶疏额角连细汗都没有，气息平稳得像在平地上散步，不禁咋舌：“……你体力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叶疏的目光落在前方盘结的树根上，轻声说：“只是不争。”他不与陡坡争速度，不与自己争气息，只是顺应着山势，用最省力的方式前行。

陈煦似懂非懂，喘着气笑：“你这道理一套一套的……等等，那是什么？”他忽然指着旁边一棵大树的树干。

树干上，一只色彩斑斓的凤蝶翅膀被某种蛛网或黏液粘住了，正在剧烈地、却又徒劳地挣扎着，美丽的翅膀扇动得越来越无力。

“哎呀，它被困住了！”陈煦说着就要上前帮忙。

“别动。”叶疏轻声制止。

陈煦停住，疑惑地回头。

叶疏走上前，没有直接用手去触碰那只蝴蝶，而是在旁边折了一根极细的、顶端分岔的枯枝。他蹲下身，静默地看着那挣扎的生灵，眼神依旧淡漠，仿佛只是在观察一个自然现象。

他的动作轻缓得不可思议，枯枝的细杈小心翼翼地接近蝴蝶被粘住的身体边缘，极有耐心地、一点一点地将其与粘稠物分离。整个过程缓慢而精准，没有伤到那对脆弱的翅膀分毫。

几分钟后，蝴蝶的最后一点羁绊被解除。它似乎愣了一下，然后猛地振翅，颤巍巍地飞起，在空中盘旋了两圈，最后消失在林间的光亮处。

陈煦看得呆了：“哇……叶疏你手法可以啊！好厉害！”

叶疏扔掉了那根枯枝，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素色的手帕，仔细地擦了擦手指上并不存在的污渍。他站起身，继续沿着步道往上走，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一片落在肩头的落叶。

“它本就能挣脱，”叶疏的声音淡淡的，随风传来，“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和一个支点。”

陈煦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快跑几步跟上，笑嘻嘻地撞了一下他的肩膀：“哎，你说，那支点是不是就是我？要不是我看见了，你也不会发现它，对吧？”

叶疏侧头看了他一眼，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浅色的瞳孔里闪烁了一下。

“嗯。”他极轻地应了一声，算是承认了这份因果。“是你太吵，惊动了它，也惊动了我。”

陈煦哈哈大笑起来，声音在山林里传得很远，惊起了几只飞鸟。

叶疏不再说话，继续向上走。他的嘴角在那片斑驳的阳光下，似乎又一次，极其微弱地，向上弯了一下。

山风拂过，带来远方的气息和近处好友吵闹的笑声。叶疏深吸一口气，那气息不再仅仅是草木泥土，似乎也掺杂了一丝别的、略显喧嚣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