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袖×探视×烙印(第1页)
晨光以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将苍白的光线投进房间。那光比昨日更显稀薄,透过小窗,在粗糙的木地板上切割出几何形状的光斑,像某种冰冷的标记。幻昼早已醒来——或者说,她从未真正陷入过沉睡。恐惧如同细密的针脚,将梦境与现实缝合在一起,织成一张让她无处可逃的网。门外那沉默的守护,非但未能带来安抚,反而让她的神经始终紧绷,悬浮在浅眠与惊醒的边缘。
她蜷缩在床上,像一只受惊的幼兽,捕捉着窗外隐约传来的、无法辨明来源的微弱声响。是风声呜咽,还是极远处模糊的人语?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囚笼里,每一种声音都被恐惧放大,显得可疑而充满威胁。
敲门声再次响起,与昨日玛奇来访时的节奏分毫不差——两声,不轻不重,带着一种程式化的精准。
幻昼的心脏猛地收缩,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被角。
门开了。玛奇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依旧是一身利落的深色衣裤,蓝色的长发束在脑后,纹丝不乱。她端着与昨日相同的托盘,上面放着简单的燕麦粥和水。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床头柜上几乎未动的水杯,却什么也没问,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吃吧。”同样的指令,同样的平淡无波。
幻昼沉默地服从了。粥的温度依旧被控制得恰到好处,但她味同嚼蜡,每一口吞咽都像是在完成一项艰巨的任务。玛奇站在与昨天完全相同的位置,沉默地观察着她,那目光不像是在看一个活生生的人,更像是在记录某项数据的波动,评估一件物品的稳定性。
当最后一口粥被艰难地咽下,玛奇拿起空碗,忽然开口,声音没有任何预兆:“库洛洛要见你。”
“库洛洛……?”幻昼下意识地重复这个名字,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连呼吸都为之停滞。是这个地方的主人吗?是那双眼睛的主人吗?
“嗯。”玛奇点头,给出了一个看似选择实则别无选择的选择,“跟我来。或者,他过来。”
幻昼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选择了前者。她无法想象,让那双梦中深渊般的眼睛踏入这个暂时被她视为“避难所”的狭小空间。那会像是某种玷污,会将她最后一点可怜的心理防线彻底摧毁。
她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玛奇的目光落在她白皙的脚踝上,停顿了一瞬,随即从门后的简易衣架上取下一双崭新的、式样普通的布鞋,无声地扔到她脚边。
“穿上。”
鞋子意外地合脚。幻昼跟着玛奇走出房间,第一次真正踏足门外的世界。
门外是一条狭窄而洁净的走廊,墙壁是未经打磨的粗糙岩石,空气中弥漫着比房间里更浓重的尘埃和冷冽金属的气味。光线来自墙壁上间隔安装的简易灯具,散发着缺乏温度的冷白色光芒。走廊曲折幽深,望不见尽头,死寂中只回荡着她们两人轻重不一的脚步声,以及幻昼自己过于急促的呼吸声。
玛奇走在她前方半步,步伐稳定得如同机械,没有丝毫迟疑。幻昼低垂着头,紧跟在后,努力将自己缩得更小,试图消弭自己的存在感。她偷偷尝试记下来时的路,但很快就在数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岔路口迷失了方向。这里像一个精心构筑的地下迷宫,复杂、压抑,仿佛要将一切闯入者永远困在其中。
偶尔,她们会经过一扇扇紧闭的门扉,门后有时会渗出模糊的交谈声或脚步声,但玛奇从未侧目,幻昼也不敢东张西望。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在某些视觉的死角,有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般落在她的背上,带着审视与估量,让她如芒在背,冷汗涔涔。
大约走了五六分钟,玛奇在一扇看起来与其他无异的木门前停下。这扇门似乎比其他的更厚重一些,木质也更加深沉。
“在这里等。”玛奇说完,推开门独自走了进去,将幻昼一人留在了空旷而寂静的走廊上。
等待的几分钟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是在踩着针尖行走。幻昼紧张地盯着自己那双灰扑扑的布鞋鞋尖,心跳声在耳膜里轰鸣,几乎要淹没一切。门内传来极低的交谈声,一个是玛奇那特有的、毫无起伏的声线,另一个……是一个温和、低沉,却蕴含着某种奇异磁性与无形力量的男声。她听不清具体内容,但仅仅是那个男声的存在本身,就散发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让门外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门再次开了。玛奇探出身,对她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进来。”
幻昼深吸一口气,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的软肉,利用那一点尖锐的痛感强迫自己迈开几乎僵直的双腿,走了进去。
房间比她的那间稍显宽敞,陈设同样贯彻着极简主义,但多了一张宽大的书桌和一把高背椅。书桌上散落着几本书籍和零散的纸张,显得随意却又暗含秩序。而那个人,正背对着她,站在书桌前,微微低头,似乎正专注地看着桌面上摊开的某样东西。
他穿着一件剪裁合体的黑色大衣,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仅仅是一个背影,就散发出一种沉静如山岳却又暗流汹涌的气场,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而沉重。
玛奇无声地退到门边,如同融入了阴影的雕像,不再关注房间中心的动静。
男人缓缓地转过身。
幻昼的呼吸在那一刻彻底停滞。
是他。梦境尽头,那片绝望黑暗中唯一被照亮的那双眼睛。
库洛洛·鲁西鲁。他的脸庞出乎意料的年轻,甚至带着几分清隽的书卷气,与他周身散发出的强大压迫感形成一种诡异的反差。然而,那双黑色的眼睛,却深邃得如同吞噬一切光线的宇宙黑洞,里面没有任何寻常的情绪波动,只有纯粹的、绝对的、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灵魂最深处秘密的冷静探究。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没有刻意的威吓,也没有轻浮的审视,却让幻昼感觉自己像是一本被强行摊开在他面前的书,每一页、每一个字,都被他无情地阅读、解析,无所遁形。
极致的恐惧让她浑身血液冰凉,肢体僵硬得如同石雕。
“看来你休息得还不错。”库洛洛开口了,声音与他的人一样,温和而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仿佛天生就该发号施令的权威感,“玛奇告诉我,你似乎仍有些不安。”
幻昼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音节,只能艰难地、幅度极小地点了一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