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脚的鸟(第1页)
“想知道刚才演奏的美人儿是谁吗?”陶倩故作神秘地卖起了关子,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众人被她勾起了兴致,不约而同地看向她:“想啊!”
陶倩这才娓娓道来:“她呀,是咱们这儿大股东阿杰的未婚妻,叫一南。你们或许猜不到,以前的阿杰可是个彻头彻尾的自由主义者,迷恋摄影,酷爱徒步,满心想的都是像风一样四处流浪,从没想打算为谁停留。他总爱用电影里的那句台词形容自己,‘这世上有一种没有脚的鸟,他只能飞呀飞,飞累了就在风里睡觉,这种鸟一辈子只能落地一次,就是她死的时候’。
她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可谁能想到呢?就是这只自认永不停歇的鸟,后来竟会心甘情愿地折断翅膀,只为在一个人的身边落地生根。
“那年北城的冬天特别冷。阿杰第一次见到一南,是在人来人往的天桥上。一南为了克服演出恐惧,特意选在那儿练琴。寒风中,琴声如清泉,又似低语,从她指尖悠悠淌出,竟神奇地穿透人声鼎沸,直抵人心。阿杰就这样被旋律牵引着,不由自主地走上天桥。只一眼——就那一眼,命运的齿轮便轰然转动,再难停转,天桥上人来了又去,唯独阿杰,想被无形的钉子定在原地,痴痴地听着,望着,直到最后一份音符消散在暮色里。
一南其实早就注意到了这个专注的听众,却没多想。等她收拾琴盒准备离开时,阿杰终于鼓足勇气上前,声音还有些紧张:“你好,我叫唐杰,来北城旅游的。你得琴声。。。。。。很好听,可以认识一下吗?”
一南缓缓抬起头,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冬日的风拂过她的发丝,她微微弯起嘴角:“如果我们还能有缘再见,我就同意。但是不能跟踪我——否则我会报警。”
说完,她转身步入暮色。夕阳将她的影子拉的很长,琴盒在肩头轻轻晃动,像一首未写完的诗。
阿杰没有问她的联系方式,却把这句话当成唯一的希望。他放弃了原定的行程,留在北城开始近乎执拗的寻找。接下来的一个月,他跑遍了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音乐厅的收票处、艺术学院的琴房、地下乐队的排练厅。。。。。。每当听道大提琴声,她都会寻声而去,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可能。
转机发生在一个飘着细雪的傍晚。通过一个街头艺人的线索,阿杰终于在城郊一家交响乐团的后台找到了她。一南正准备登台,身穿黑色礼服,与天桥上那个随性的身影判若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阿杰后来对陶倩形容:“那不是心动,而是认命。是宁愿死亡,也不愿再离散的笃定。”
从相识到相恋,他们用了四年的时间走进彼此的生命。有一次聚会,阿杰喝着酒对朋友说:“以前总把自由当作最高理想,后来才明白,所谓的向往自由,不过是因为还没有遇到那个让你心甘情愿画地为牢的人”
将这个故事说给林子萱听,显然有些不合时宜。但陶倩还是说了——她并非不识趣,只是希望林子萱能听懂故事背后的那句话:
你的感情没有错,你真心爱一个人更没有错;只不过,姜若生或许从来就不是那个愿意为你落地的鸟。
她是真的希望,林子萱能早日放下这个难有结果的执念。也放过自己,唯有这样,才能真正空出手来,去接住一个属于她的,稳稳的幸福。
同样的故事,玲玲听完后却也陷入了长久的沉思。她既被那种纯粹炽热、能够坦言宣之于口的爱情深深动容,心底又泛起一丝难以言说的羡慕——面对自己真正在意的人,她从来只敢以朋友的身份小心待在一旁,就连一次看似寻常的靠近,都要在心里预先演练无数遍。
思绪如潮,玲玲抬起眼,目光悄悄落向对面的陶倩,语气里带着一丝极难察觉的试探,半开玩笑地轻声说:“真好啊。。。。。。我也想要有人这么喜欢我,可惜至今没这个运气。”
“一定能遇到的!”陶倩笑着回应,语气温柔而笃定,“我们小玲玲这么可爱美丽,谁会不喜欢呢?放心,我们都会遇到那个人。”
真的吗?“玲玲的声音里藏着不易捕捉的期盼,她紧紧望着陶倩的脸,试图从那笑容中解读哪怕一丝异样,索性俏皮地追问:”那。。。。。。如果将来我一直没有遇到,陶倩姐把自己‘赔’给我,好不好?“
陶倩被这孩子气的话逗的笑出声来,眉眼弯弯,全然没有读懂那玩笑下深藏的心思。她只当是女孩子间的戏言,顺着话头爽快答应:“好啊,你真没有遇到,我就把自己‘赔’给你,正好还可以指望你带我跨越阶级呢!”说完,她自己先乐不可支地笑起来。
轻松的笑声瞬间在几人间漾开,驱散了方才一瞬的微妙气氛。可在那片欢快的声浪中,玲玲的嘴角极淡的扬起,眼底却悄然掠过一缕淡淡的失落。
林子萱心里漾起一丝似有若无的轻笑:陶倩那么通透的一个人,竟也听不出玲玲话里藏着的试探。可这份轻松转瞬即逝——阿杰和一南的故事,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荡开的涟漪层层扩散,推着她不得不面对那个她一直逃避的对比——她也曾心甘情愿为姜若生画地为牢,可那座牢笼,困住的似乎从来只有她自己?一种无声的苦涩,在胸腔里弥漫开来。
正出神间,阿杰终于得空走了过来,语气带着诚恳的歉意:“实在怠慢了,今天太忙,这儿才脱开身。酒的味道如何?需不需要再添几杯?”
“老板,”林子萱抬起头,声音是一种不容商量的平静,“换烈一点的吧。”
阿杰略显迟疑,目光转向陶倩带着征询的意味:“烈酒容易上头,确定没关系吗?”
陶倩微微颔首,视线却若有所思地停在林子萱略显沉寂的侧脸上,静默片刻后,她才低声对阿杰交代:“先上四杯‘僵死’和马天尼。”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又补了一句:“一会让一南也过来坐坐把。”
阿杰了然的点点头,做了个OK的手势,转身起准备去了。
没过多久,一南便同侍应生一端着酒水走来。四杯色泽浓郁的“僵死”与四杯清澈清冽的“马天尼”在台上依次排开。一南自然的在一旁坐下。陶倩为她介绍关露,玲玲,和林子萱。
她长相清纯甜美,笑起来颊边一对浅浅的酒窝,气质干净的像早春的微风。这种不然尘埃的美,与林子萱那种带着侵略性的,近乎妖艳的明丽,形成鲜明的对比。几人望着她,心中不由恍然——难怪阿杰那样向往自由的灵魂,也甘愿为她落地生根。
“你刚才演奏的曲子真美。。。。。。现在还在乐团吗?近期有没有演。”玲玲单手托着腮,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一南,语气全然是毫不掩饰的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