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烙印(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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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实验课上何槐笨拙摇晃锥形瓶的样子,想起她指尖的冰凉,想起她轻轻拉她袖口时的力道,还有伞下那清冽的肥皂气味和化学试剂的味道。这些碎片化的细节,和眼前这堆给麻雀的饼干屑混杂在一起,拼凑出一个她完全看不懂的何槐。

“愣头愣脑的……”林桉低声嘟囔了一句,不知是在说何槐,还是在说莫名其妙跟了一路的自己。她踢了踢脚边一颗小石子,转身往回走。心里那点被张肆勾起来的轻松劲儿,又沉甸甸地落了回去,还搅和进了一团更复杂的迷雾。

第二天课间操,全校学生都被赶到操场上挨冻。广播里的音乐节奏死板,动作也傻得要命。林桉站在队伍靠后的位置,懒洋洋地比划着,动作幅度小得跟没睡醒似的。

她眼神没什么焦点地四处乱瞟,然后,又一次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黑色的身影。何槐站在二班的队伍里,隔得有点远,但林桉还是能看清她做操的样子。动作倒是都做了,但总比别人慢半拍,胳膊腿伸展得也不到位,透着一种敷衍的、心不在焉的僵硬,像个电量不足、程序卡顿的机器人。

林桉看着看着,嘴角又有点控制不住地想往上翘。这人怎么连做广播体操都能做得这么……好笑?那种茫然的、被迫营业的笨拙感,跟她那张漂亮又冷淡的脸放在一起,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

旁边一个男生动作过大,手甩到了林桉的胳膊。她回过神来,收敛了表情,继续有气无力地划水。

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林桉正对着一道物理题较劲,就听见旁边传来刻意压低的、窸窸窣窣的动静。她偏过头,看见张肆正偷偷摸摸地从书包里掏出一包辣条,撕开一个小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塞了一根进嘴里,然后迅速把包装袋藏进桌肚,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看就是惯犯。

辣条那股浓重刺激的气味还是飘了出来。张肆被辣得龇牙咧嘴,又不敢张大嘴哈气,表情扭曲得像个小老太太。

林桉看着她那副德行,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引来周围几个同学侧目。她赶紧低下头,用书本挡住脸,肩膀却抖得更厉害了。

张肆狠狠瞪了她一眼,用口型无声地骂:“笑屁!”

林桉好不容易止住笑,压低声音:“你至于吗?跟做贼似的。”

“你懂个屁!”张肆含着辣条,含糊不清地反驳,“被老唐发现,又得唠叨我破坏班级空气质量!”

“你现在也没好到哪儿去,”林桉毒舌道,“整个一人形自走辣条挥发器。”

张肆气得想掐她,又碍于是在课堂上,只能干瞪眼。林桉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心情没来由地好了几分。跟张肆待在一起就是这样,简单,直接,不用费脑子去猜,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像夏日午后的雷阵雨,来得猛,去得也快,吵吵闹闹,却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

放学时,天空终于憋不住了,开始飘起了细密的雨丝,比雨夹雪更烦人。林桉撑开她那把薄荷绿的伞,融入放学的人流。走到校门口那条必经的岔路时,她下意识地朝那条通往老居民区的小路望了一眼。

空荡荡的,没有那个黑色的身影。

她收回目光,心里也说不上是松了口气,还是有点莫名的……失落?她把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归咎于这鬼天气。撑着伞,独自走在湿冷的回家路上,耳机里放着吵闹的音乐,她却第一次觉得,这段路好像有点过于安静了。

雨点敲击伞面的声音单调而绵长。她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那把伞下的短暂同行,胳膊挨着胳膊时传来的微弱凉意,以及那人身上干净的肥皂味。

“真是…有病。”她低声骂了自己一句,加快了脚步,试图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掉。

这见鬼的冬天,不仅冻骨头,还他妈容易让人产生幻觉。

然而,有些印记,一旦留下,就不是那么容易能抹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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