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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诊 言语的深渊和救赎的微光(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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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下午两点。

我(苏晴)站在酒店房间的全身镜前,看着里面的那个女人。

苍白的脸,眼底带着无法掩饰的青黑和疲惫。身上是一件熨烫过却依然显得过于朴素的棉质连衣裙——这是我翻遍行李箱,能找到的最“正常”、最不会引人注目的衣服。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摆,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胃里像有无数只蝴蝶在疯狂扇动翅膀,带来一阵阵令人作呕的痉挛。心跳快得像是要直接从喉咙里跳出来。冷汗已经浸湿了后背,粘腻地贴在皮肤上。

我要去了。

去那个地址。去见那个陌生人。去尝试……描述我那无法言说的痛苦。

这感觉比去剧本围读会,比打开摄像头,甚至比面对媒体的压力,更加恐怖。因为这一次,我要面对的,是我自身那片混乱、肮脏、令人羞耻的内在风景。

无数次,我想转身逃回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假装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但脑海中,林夕在颁奖台上清晰说出我名字的声音,像一道微弱的却坚定的光束,穿透了厚重的恐惧迷雾。

“……感谢《星墟》的原作者,苏晴老师……”

她说出口了。在那么多人面前。她将我和我的作品,带到了光下。

而我,却连走出这个房间,去面对一个承诺“不评判”的专业人士的勇气都没有吗?

叶文婧会怎么做?她会因为恐惧,而背向那片吸引她、也可能吞噬她的星墟吗?

不。她不会。

我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在肺部颤抖着打了个转,带着铁锈般的味道。我抓起桌上那个写着地址的纸条和房卡,像逃离什么似的,快步走出了房间。

没有回头。

出租车在城市中穿行。我坐在后座,紧靠着车门,尽可能远离司机。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阳光明媚,行人熙攘。但那一切都与我隔着一层厚厚的、模糊的玻璃。我只是一个被运往某个未知刑场的囚犯。

地址是一家看起来颇为安静雅致的私人诊所,位于一个绿树成荫的街区。我付了钱,几乎是跌撞着下了车,站在那扇看起来十分厚重的木门前,感觉双腿发软。

抬手。按门铃。

动作僵硬得像个机器人。

门很快被打开,一位穿着简洁、气质温和的中年女性出现在门口。她戴着无框眼镜,眼神平静而包容,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却奇异地不让人觉得冷漠。

“是苏女士吗?”她的声音和短信里一样,平稳而专业,“我是姜医生。请进。”

我低着头,几乎是贴着门框挪了进去,不敢与她对视。

诊所内部比想象中更让人放松。暖色调的墙壁,舒适的沙发,摆放着绿植,空气里有淡淡的、令人安心的香薰味道。没有医院那种刺鼻的消毒水气味。

姜医生引着我走进一间咨询室,布置同样简洁温馨。她示意我坐在一张看起来非常柔软的单人沙发上,自己则坐在侧对面的另一张椅子上,与我保持着一段恰到好处的、不会令人感到压迫的距离。

“请随意,怎么舒服怎么坐。”她说着,递给我一杯温水。

我机械地接过水杯,冰凉的指尖触碰到温热的杯壁,微微一颤。我没有喝水,只是将杯子紧紧握在手里,仿佛那是什么救命稻草。

我蜷缩在沙发里,尽可能地将自己缩小,视线死死地盯着脚下浅灰色的地毯花纹。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在房间里弥漫。

姜医生没有催促,没有试图开启话题。她只是安静地坐着,仿佛在耐心地等待一只受惊的小动物,自己慢慢放松警惕。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我能听到自己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声,能感觉到冷汗正顺着脊柱滑落。

说点什么。苏晴,说点什么。你不是为此而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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